我的男人在下雨時 - 第十五章：酒醒

項陽是什麼時候離開的，我不知道。

他就那樣安靜地站在那裡，等了我很久很久，似乎希望能從我口中得到一個答案，一個解釋。但我始終……像個被抽空了靈魂的木偶，低著頭，沉默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最後，我只聽到一聲極輕極輕的、充滿了失望和疲憊的嘆息。然後，是門被輕輕關上的聲音。

他走了。

偌大的客廳裡，只剩下我一個人。還有……一室的寂靜，和瀰漫在空氣中那散不去的、沉甸甸的愧疚感。

宿醉的頭痛，一陣陣地襲來，像有無數根針在太陽穴上扎著。胃裡也依舊翻江倒海，提醒著我昨晚的荒唐和失態。

但此刻，身體上的不適，已經遠遠比不上心裡的……那種鈍鈍的、無休止的疼痛。

酒醒了。

徹徹底底地醒了。

隨著酒精的退去，昨晚那些模糊的、混亂的記憶碎片，開始一點點地變得清晰起來。

同學會上的喧鬧，朋友們的起鬨，我一杯接一杯灌下去的啤酒……還有……我拿起手機，找到那個「GY」的代號，按下撥號鍵的瞬間……電話接通後，聽到他聲音時我那無法控制的哭泣……我語無倫次地控訴和質問……

然後……是他冰冷的、帶點不耐煩的聲音？還是……那聲若有似無的嘆息？

再然後……是他溫暖的後背，他頭髮上乾淨的氣息，那個……疑似落在額頭上的、輕柔的吻？

最後……是項陽充滿敵意的出現，是他和顧夜之間那場充滿火藥味的對峙……以及……項陽看著我時，那受傷又失望的眼神……

所有的畫面，所有的聲音，所有的情緒……像潮水一樣，湧進我的大腦，衝擊著我那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經。

我痛苦地抱住了頭，發出了一聲壓抑的嗚咽。

我到底……都做了些什麼啊？！

我怎麼會……這麼沒用？！這麼……愚蠢？！

項陽……

他對我那麼好，那麼溫柔，那麼體貼。他像一縷陽光，照亮了我原本灰暗的世界，給了我重新開始的勇氣和希望。我明明……已經決定要試著和他好好在一起了，不是嗎？

可是……為什麼……在喝醉之後，在我最失控、最沒有防備的時候……我潛意識裡，第一個想要去聯繫、去糾纏的人……竟然還是顧夜？！

那個傷害過我、踐踏過我自尊、甚至可能……從未真正把我放在心上的男人？！

這個事實，像一面鏡子，殘酷地照出了我內心深處那連我自己都無法面對的……卑微和不堪。

我……根本就沒有放下他。

即使他曾經那樣傷害我，即使理智告訴我一萬遍我們之間不可能，即使我努力地想要向前看……但在我心底最深處，那個混蛋，似乎……依然佔據著一個無法被取代的位置。

而這個殘酷的事實，不僅折磨著我自己，更深深地……傷害了項陽。

我甚至不敢去想，當他聽到顧夜說「她打電話給我」的時候，心裡是怎樣的滋味？當他看到我無法給出任何解釋，只能沉默以對的時候，他又是怎樣的心情？

他一定……對我很失望吧？

還有他的身份……遠翔集團的小兒子？這……這簡直比八點檔還要狗血！為什麼……為什麼我身邊的男人，一個個都像是披著羊皮的……大灰狼（雖然項陽是溫暖版的）？！難道我林薇薇這輩子，就注定要跟這些有錢人家的恩怨情仇糾纏不清嗎？！

項陽隱瞞身份，或許是想保護自己，或許是想尋求一份真誠的感情。我可以理解。但這個事實本身，卻像一道無形的屏障，再次提醒著我，我和他之間，或許……也存在著難以逾越的鴻溝？

更不用說……顧氏和遠翔還是死對頭？

老天爺！這到底是什麼神展開？！

我的腦子裡亂成一團漿糊，無數個問題和情緒在裡面翻滾、衝撞，卻找不到任何一個清晰的答案。

愧疚、自責、困惑、迷茫、還有……對顧夜那該死的、揮之不去的在意……

所有的情緒，像一張巨大的網，將我緊緊地纏繞住，讓我動彈不得，也……無法呼吸。

我蜷縮在沙發上，將臉深深地埋進抱枕裡，像一隻受了重傷、只能躲在角落裡獨自舔舐傷口的小獸。

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一點一點地爬進客廳。新的一天，已經開始了。

可是我的世界，卻依舊是一片……漆黑。

酒醒了。

但醒來的這個世界，卻比醉著的時候，更加殘酷，也更加……令人絕望。

我該怎麼辦？

我該如何面對項陽？如何面對……我自己？

還有……顧夜。

他為什麼要來接我？為什麼……要對我做那些……引人遐想的事情？他到底……想從我這裡得到什麼？

一個又一個的問號，在我腦海裡盤旋。

我感覺自己……像是被困在了一個巨大的迷宮裡。四周都是高牆，看不到出口，也……沒有人能來救我。

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停在原地，任由那些混亂的情緒，將我一點一點地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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