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在這種自我拉扯和刻意麻木中，一天天過去。我以為，只要我裝作不在乎，只要我離他遠遠的，那道看不見的傷口，就會隨著時間慢慢癒合，結痂，然後被我徹底遺忘。
我真是……太天真了。
那天晚上，又是一個加班夜。「涅槃計畫」進入了最後的衝刺階段，各種報告、數據、預案堆積如山，整個部門都瀰漫著一種近乎瘋狂的亢奮和疲憊。我負責的部分剛好告一段落，看著窗外已經完全暗下來的天色和辦公室裡依舊燈火通明的景象，只覺得身心俱疲。
收拾好東西，跟還在奮戰的同事們打了聲招呼，我獨自一人走向電梯間。夜深人靜，七樓的走廊空曠而安靜，只有我的高跟鞋敲打在地板上的聲音，顯得格外清晰。
就在我即將走到電梯口的時候，旁邊安全通道的門，突然被推開了。
一個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我的去路。
是顧夜。
我的心臟猛地一跳，幾乎要從喉嚨裡蹦出來！他…他怎麼會在這裡？！這個時間點，他不是應該早就離開了，或者……在樓上他那豪華的辦公室裡嗎？
他似乎也沒想到會在這裡碰到我，眼神裡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他今天穿著一件深色的高領毛衣，外面套著一件質料挺括的黑色大衣，看起來……和平時在公司裡那副精英模樣略有不同，多了幾分……陰鬱和……難以接近的氣息？
「顧…顧先生…」我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心裡警鈴大作。直覺告訴我，此刻的他，很危險。
「這麼晚才走？」他的聲音比平時更低沉，聽不出什麼情緒，但眼神卻像結了冰一樣，冷冷地鎖定著我。
「嗯…剛…剛忙完。」我緊張得手心冒汗，只想趕緊繞過他，按下電梯按鈕逃離這裡。
我試圖從他身側擠過去，但他卻像一堵無法撼動的牆，紋絲不動。
「躲我？」他忽然開口，語氣裡帶著一絲冷峭的嘲諷。「林薇薇，妳最近躲我躲得很辛苦吧？」
我的心猛地一沉！他…他果然都知道！
「沒…沒有…您誤會了…」我慌亂地擺手，試圖否認，但聲音卻因為心虛而微微顫抖。
他似乎被我這蒼白的辯解激怒了，也或許是……他內心積壓的情緒終於找到了宣洩口。他原本就冰冷的眼神，驟然變得更加銳利，像兩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刺向我。
「誤會？」他冷笑一聲，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帶著一股強烈的壓迫感，讓我幾乎喘不過氣。「那我問妳，」他步步緊逼，我只能一步步後退，直到後背抵上了冰冷堅硬的牆壁，退無可退，「那天那個吻，妳又是怎麼想的？嗯？妳那副震驚又……沒有拒絕的樣子，難道也是誤會？」
他的話像鞭子一樣，狠狠地抽打在我的心上！他…他怎麼可以這樣說？！
「我沒有…我…」我試圖反駁，卻被他眼神裡的冰冷和……一絲近乎殘酷的玩味，堵得說不出話來。
他看著我因為羞憤而漲紅的臉，還有因為恐懼而微微顫抖的身體，眼神似乎暗了暗。然後，他突然伸出手，動作粗暴地抓住了我的手臂，力道大得讓我忍不住痛呼出聲。
「妳…妳放開我！」我掙扎著，想要推開他，但男女力量懸殊，我的反抗在他面前，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下一秒，他猛地用力，將我整個人狠狠地按在了冰冷的牆壁上！
「唔！」我的後背撞上堅硬的牆面，疼得我倒抽一口涼氣。他一手鉗制住我的雙手手腕，舉過頭頂，另一隻手則強硬地抬起了我的下巴，迫使我對上他那雙此刻看起來無比陌生的、冰冷的眼睛。
「顧夜！你放開我！你想幹什麼？！」我驚恐地喊道，心臟快要跳出來了。這不是我認識的那個顧夜！他現在的樣子……好可怕！
他沒有回答我，只是用那種近乎審視的、冰冷的目光，一寸寸地掃過我的臉，我的眼睛，我的嘴唇……那眼神，不帶一絲溫度，甚至……帶著一絲厭惡和……自嘲？
然後，不等我反應過來，他低下頭，狠狠地吻住了我！
這個吻，和上次那個充滿了試探、溫柔和悸動的吻，截然不同！
它粗暴、懲罰性、帶著一股宣洩般的怒氣和……絕望？他的嘴唇不再柔軟，而是帶著一種近乎啃噬的力道，輾轉反側，不容我有絲毫的閃躲。他的牙齒甚至磕碰到了我的嘴唇，帶來一陣尖銳的刺痛。這個吻裡，沒有絲毫的溫情，只有冰冷的佔有和……近乎羞辱的意味。
我驚恐地瞪大了眼睛，身體因為害怕和屈辱而不停地顫抖。眼淚，不受控制地從眼角滑落。我拚命地扭動著身體，想要掙脫他的鉗制，但他卻像一座無法撼動的山，將我死死地禁錮在牆壁和他之間那狹小的空間裡。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只是一瞬間，也許是幾個世紀那麼漫長。他終於……放開了我。
他微微喘著氣，額前的碎髮有些凌亂，眼神依舊冰冷，但深處似乎又藏著一絲……痛苦和掙扎？他看著我淚流滿面的臉，看著我因為害怕而蒼白的嘴唇，看著我眼中那毫不掩飾的恐懼和……破碎。
然後，他用一種極度冰冷、極度殘酷、足以將我徹底打入地獄的聲音，一字一句地說道：
「妳想要的，不就是這個嗎？」
……
……什麼？
我的大腦，像是被這句話瞬間凍結了。
他……說什麼？
我想要的……就是這個？這個粗暴的、充滿了羞辱意味的吻？這個像是在懲罰我、踐踏我的行為？
不……
不是的……
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個啊！
那一刻，比身體被禁錮更深的恐懼和絕望，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眼淚，再也無法控制，洶湧而出。
我想要的……我想要的只是……一個答案啊！
我想要的，只是想知道那個讓我心動的吻，到底是不是……也包含了那麼一點點的真心？我想要的，只是希望能像那天在公園裡一樣，可以暫時忘掉身份的差距，像普通朋友一樣，好好地說說話……
我想要的，或許……只是奢求著那麼一絲絲的、平等的、溫柔的對待……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當成一個……可以用一個粗暴的吻來打發的、不知廉恥的女人！
他的話，比那個冰冷的吻，還要傷人千百倍！它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刺穿了我心底最柔軟、最卑微的那一點點期望！將我殘存的所有幻想和勇氣，都擊得粉碎！
原來……原來在他眼裡，我就是這樣的人嗎？一個……會因為一個吻就跑去糾纏他、妄想攀上高枝的……膚淺的女人？
巨大的羞辱感和絕望感，像兩隻無形的大手，緊緊地扼住了我的喉嚨，讓我連一個反駁的字都說不出來。我只能瞪大著佈滿淚水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個突然變得無比陌生的男人。
他似乎也被我眼中那種徹底破碎的絕望，刺痛了一下。他眼神複雜地看了我最後一眼，然後……猛地鬆開了對我的鉗制，轉過身，頭也不回地、快步走進了旁邊的安全通道，將我一個人，像個被丟棄的破布娃娃一樣，留在了這面冰冷的牆壁前。
走廊裡的感應燈，因為長時間沒有人走動，啪嗒一聲，滅了。
四周，瞬間陷入了一片黑暗。
只有我壓抑的、破碎的嗚咽聲，在空曠而冰冷的走廊裡，無聲地迴盪著。
後背緊貼著冰冷的牆壁，那刺骨的寒意，卻遠遠比不上我此刻心頭的……那一片死寂的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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