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贏就咬你 - 第三十四章這次，我不是為你留下來的

雨停得很突然。
從地下拳場離開的那段路上，水氣還未散去，柏油路濕得發亮，像踩在還沒醒的夢裡。
煬霏一手拉著煬呈，一路沒回頭，她的步伐急促而沉重，像是每一步都在強迫自己別做出任何愚蠢的舉動。
煬呈的身體早就撐不住了，卻死命不肯靠在她身上，只是咬著牙撐著，進了門，他被一記甩手推得往沙發跌去。
「自己滾上去，別弄髒我的地板。」
她語氣不重，卻沒有半分餘地。
煬呈喘著氣，一手撐著沙發邊緣，還想逞強坐直，但整個後背都被汗水浸透，T恤皺巴巴地黏在身上，像是剛從一場慘烈的敗仗中被拖回來，只剩下一口氣息。
煬霏轉身進廚房，冰箱門開了又關，水杯重重放在他面前的茶几上。
「喝完再吼、再哭、再砸，隨便你。先給我活著。」
她坐在沙發另一端，雙手抱胸，看也不看他。
煬呈手抖得快握不穩杯子，水沒喝幾口就灑了一手，他沒有看她，只是低著頭，指節泛白，掌心像是要裂開般疼痛。
空氣裡沉默像布一樣一層層壓下來。
「你是不是瘋了？」煬霏開口，語氣裡聽不出明確情緒，「跑到那種地方，還以為人家真的會讓你安全退場？」
煬呈的指尖抖了一下，但還是沒說話。
「你他媽腦子是怎樣？連命都可以拿去賭，為了什麼？跟我賭氣？證明自己能撐到最後？」
她語氣慢慢提起來，像是從理智邊緣一點一點被拖離。
「……我沒別的路了。」煬呈終於開口，聲音啞得像破掉的紙，「我只能上場。」
這句話一出口，煬霏整個人都像靜了一下。
她沉默幾秒，才開口，語氣卻忽然變得很輕：「你怎麼會以為，沒我你就沒路了？」
煬呈抬起頭，那一瞬間，眼裡是藏都藏不住的怒意與崩潰。
「那你為什麼現在才出現？你不是說你不管我了嗎？不是禁止我去拳館嗎？你叫我自己決定，結果我真的決定了，你又跑來阻止我！」
煬霏沒動。
煬呈眼神泛紅，牙咬得死緊，像是整個人撐到極限，終於炸裂：「你到底想怎樣？你根本不知道我這幾個天怎麼過的！」
那聲音不是控訴，是痛，是一層一層吞進去之後，終於吐出來的失速。
煬霏站起來，走過去，沒講話，直接把他額頭扣在自己肩上。
她沒有抱他，只是一隻手壓在他後頸，一隻手落在他背上，像是一根釘子，把他從崩潰的邊緣釘回來。
煬呈僵了一下，肩膀微微顫抖。
他沒有哭，但整個人都抖得像是快撐不住。
煬霏低聲說了一句：「你要真的沒路，我不會讓你活到今天。」
那不是安慰，是警告。
她說完便放開他，轉身回到沙發，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只剩客廳裡還沒散的濕氣與喘息聲。
煬呈低著頭坐著，眼神還是空的。
——但他還活著。
那天晚上，煬呈沒回自己的住處，也沒讓任何人知道自己在哪。
他手機關機，繃帶被他丟進垃圾桶裡，像是想把整段過去一併捨棄。
煬霏沒逼他，只是隔天幫他重新換了藥，語氣淡得像在交代早餐的內容：「你接下來要去哪，我不管，但你現在這副樣子回拳館，只會被人笑死。」
煬呈沒回，只是轉過臉去，額角還在滲血，但他沒有再哼一聲。
他整整在煬霏那裡待了三天。
第三天一早，天剛亮，煬呈就沒再出現在原本那間客廳裡。煬霏醒來時只看見桌上留了一包未拆的能量棒、幾枚拆掉的護指膠帶，還有煬呈用筆寫的一行字：
「這次我不會再輸了。」
沒有落款。
她看著那行字，沉默了一分鐘，然後把紙揉掉，丟進垃圾桶。
——他什麼時候學會這種留話的爛毛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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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唐曜已經連續兩天找不到人。
他一早去了煬呈住處，沒人。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ZlIIjRv6zA
傳訊息、打電話，也沒回應。
去過拳館，沒人。
他還打電話給煬霏，但她沒接。
問過拳館裡的器材技師、打掃阿姨，連隔壁超商的收銀員都問過，但沒人見過煬呈。
他甚至跑去醫院，查了兩次急診紀錄。
最後一站，是地下拳場。
他沒穿選手服，只是用一種旁觀者的姿態走進去，像是來找場子、也像是找人。1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kYrCXvPnm6
場內有人在清理血跡，空氣中還有前幾晚比賽的氣味。
崇齊坐在場邊，像是早就知道他會來。
「來晚了。」崇齊臉上掛著一抹像貓一樣的笑容，「你的小狗跑得可真快。」
唐曜沒回話，視線像掃描器一樣，冷靜地從場地各個角落掠過，似乎想從細節裡抓到蛛絲馬跡。
「他不是你的東西。」崇齊語氣輕鬆地補上一句，「他是自己來的，自己走的。別再演什麼負責任的樣子了，這不像你。」
唐曜終於開口，聲音極低：「你對他說了什麼？」
崇齊笑了一下，沒答，只從桌上拿起一杯冰過頭的罐裝茶，搖了搖：「你怎麼這麼急？他不過消失幾天而已。」
唐曜盯著他看了一會，沒多話，但也沒立刻轉身。
他眼神冷下來，腳步踏前半步，像是要說什麼，但最終只是站定。
崇齊看懂了那股壓著的情緒，語氣帶著刻意的輕描淡寫：「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對吧？記不記得你第一次來這裡，還穿著你那件破足球外套？」
唐曜眼神一凜。
「那時候你說什麼來著？喔……對，你說你想找一個地方，『不需要隊友，也不需要解釋』，」崇齊露出牙齒，「結果現在呢？你也開始學人談責任了？」
場內燈光晃了一下，唐曜沒動，但呼吸明顯壓低了。
「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候你外套拉鍊都沒拉，校服還皺著，滿臉是血，就這樣走進來。說是跟教練吵架，球隊不要你了。就這樣在外面轉了一圈，說看到有人打拳，很吵，卻讓你想留下來。」
「那個人，我後來才知道是煬呈。」崇齊眯起眼，「你從那時候就在看他吧？」
唐曜沒有否認。
崇齊像是有點興奮，靠近了些，語氣輕飄飄的：「但你從沒真為他上過場，不是嗎？你教他、調教他、壓著他贏，但你從來沒讓他知道你最開始——就是因為他才走上這條路的。」
「你躲得可真乾淨。」崇齊看著他，像是抓到了什麼。
唐曜的喉結動了動。
「別說你對他沒私心。」崇齊輕笑，「要是沒私心，你幹嘛來找我？」
唐曜沒回話，只是垂下眼，手指在口袋裡緊緊握住手機，像是想說什麼，卻一個字都沒能開口。
崇齊等了兩秒，沒再逼，只是輕哼一聲，轉身離開。
他離開時手指還攥著那支關機中的手機，像是還在等一個不會來的通知。
風吹得他外套鼓起，腳步卻沉得像壓了鉛。
——不是不聯絡，是斷了線。
——不是生氣，是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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