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門重新關上,空氣一下子又冷了幾分。
煬呈被人半推著走回擂台時,整隻手臂幾乎抬不起來,肩膀像被燒紅的鉗子夾住,呼吸也早就亂了節奏。
他盯著前方,那個剛踏上擂台的對手身形高大、步伐沉穩——跟前兩個完全不是一個檔次。
光是站在那裡,就帶著壓迫感。
——不妙。這已經不是「賭他會被揍爛」的等級,是直接把他當活人獵物了。
煬呈腦子裡閃過這念頭時,聽見場邊薩哈拉冷冷傳來一句:「呼吸,笨蛋,別自己先把自己打死。」
他猛然吸了口氣。
腦袋裡,幾乎是條件反射般浮現出唐曜訓練時那句話——
——「亂的時候,別追著拳跑,先活下來。」
「活下來。」煬呈咬緊牙。
裁判宣布開始的瞬間,對方像猛獸一樣撲了上來,拳速與重量完全壓倒性。
煬呈擋了兩記,整個人被打得後仰,耳朵瞬間嗡嗡作響。
——不行,跟前兩場比完全不是同個檔次!
第三拳直接打在他護住側臉的手臂上,他被震得整個人向旁滑出兩步,視線開始發白。
他知道這狀態完全不夠贏。
但他沒退路了。
煬呈強迫自己冷靜,像唐曜平時訓練時那樣,硬是壓著腦袋把呼吸重新調順。
他試著以腳步與擺頭閃避,哪怕只能避開一點點,也得撐住節奏。
幾分鐘內,他幾乎沒有還手,完全被對方逼得滿場跑。
現場的叫囂聲已經變成譏諷:「這傢伙完了。」「撐不住了啦!」
煬呈咬緊牙,嘴裡的血腥味越來越濃。
但他沒倒。
對手開始急了,煬呈瞄準那個急躁的破綻,強撐著抬手,狠狠砸了一記短直拳在對方下巴上。
「……!」
對方踉蹌了一下,煬呈立刻追上,用盡全身的力氣連續追打。
那不是技巧,是本能。
唐曜教過他的所有戰術早就亂掉,現在他只剩一個信念——
「咬住!」
這一瞬間,他幾乎把自己逼進了狂暴模式。
每一拳打出去,自己的肩膀跟手腕幾乎也要跟著碎掉。
就在對方體力也開始跟不上時,煬呈咬牙找到空檔,狠狠一記短鉤拳打在對方腹部。
「咚!」
那一拳把對方直接打到跪地不起。
全場鴉雀無聲,裁判走上前檢查了幾秒,才緩慢舉起煬呈的手。
贏了。
但煬呈一點都不像贏家,他的眼神是空的,呼吸亂得像破碎的機器,整個人晃了晃,隨時像會倒下。
他能感覺到自己胸腔裡那顆心臟還在拼命敲打,節奏亂到像是在嘲笑他——不是因為勝利,而是因為還活著。
……活著。
他低垂著頭,手指已經握不住繃帶,只能任由汗水和血珠一點一點從手背滑落。
耳邊很吵,有人在高喊,有人在下注,有人在叫囂「剛才那一拳好爽!」——但這些聲音離他太遠了。
他現在只聽得見自己體內傳來的那股「撐不住了」的聲音。
——結束了吧。
——可以下去了吧。
他緩慢地喘著,指節浮腫而麻痺,眼前一片灰白。
可還沒等他完全沉進那片虛脫的空白裡,崇齊那冷淡而輕飄飄的聲音就像一根針,無情刺穿了那僅剩的一點平靜。
「誰說只要三場就好?」
煬呈猛地抬頭,眼神瞬間冷了。
「……什麼?」他沙啞地問,聲音像砂紙般刮過喉嚨。
崇齊靠在椅背上,翹著腿,一副看戲的樣子,「弟弟,這裡是地下拳場,不是公益比賽。你真以為打三場就能拍拍屁股走人?」
周圍瞬間安靜了。
那幾個原本還在笑鬧的賭徒也看過來,神色帶著點看熱鬧的惡意。
煬呈整個人像是被掏空後又猛然灌進了一桶冰水。
他撐著膝蓋站起來,咬著牙,聲音幾乎是壓抑到極致:「……說好的。」
崇齊無所謂地聳了聳肩,「我說過要你打三場——是為了還欠的那部分。」
他朝煬呈眨了眨眼,像是故意補刀:「但之後呢?你已經站上來了,現在你是這裡的拳手了,懂不懂?」
煬呈全身的血液像是瞬間逆流。
他剛要開口,薩哈拉已經搶先一步動了。
「——崇齊,夠了。」
那聲音冷得幾乎能把周圍空氣都凍住。
薩哈拉從場邊慢慢走進來,臉色前所未有的冷峻。
她從剛才的看戲者,瞬間變成了踩在這場遊戲規則之上的人。
「說好的就是說好的,你想反悔找別人,別在他身上玩花樣。」她語氣壓得極低,每一個字都帶著狠勁。
崇齊依舊笑著,但眼神卻微微沉了下來,「唉唷,薩哈拉,妳什麼時候這麼護短了?」
「不是護短。」薩哈拉的語氣像刀一樣,「是看不慣你們這群只會養狗又怕狗咬人的雜碎。」
全場一陣靜默。
崇齊的笑容僵了一瞬,但他很快又換回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臉,「護得了這一場,下次呢?唐曜養的這條狗,你能幫牠養一輩子?」
「你以為他教你拳擊是為了什麼?」崇齊突然看向煬呈,語氣像是故意挖開最髒的那一塊傷口,「你啊……不過就是個好用的玩具罷了。」
煬呈的臉色瞬間慘白。
那一句話,像是最後一根稻草。
唐曜。
那個在他筋疲力盡時讓他學會怎麼省力、怎麼用最小代價打贏對手的男人。
那個在他跌倒時說「再來一次」,而他就真的一遍又一遍咬牙爬起來的人。
他甚至還親了他三次。
——全都是假的嗎?
煬呈腦子一片空白,手指緊緊攥著繃帶,像是要把那層象徵著他在拳擊上努力與堅持的東西硬生生撕碎。
崇齊的話還在耳邊餘震——唐曜、養狗、你以為他真的在教你?
他呼吸亂掉了,眼前的燈光明明暗暗,像是整個空氣都要把他壓扁。
場邊沒人出聲,所有人都在看他會不會倒下。
煬呈卻只是死死咬著牙,像一隻還不肯認輸的獸,卻再也站不穩。
就在這時——
「——誰敢攔我帶走我弟,先打贏我再說 !」
那聲音劃破整個地下場的靜默,像是一道從天頂劈下的霹靂,冷得刺耳。
眾人齊刷刷轉頭,看向聲音來源。
煬霏。
她沒穿拳擊袍,也沒戴手套,只有一身貼身的黑色運動外套,頭髮高高束起,臉上沒一絲多餘表情,整個人像是從戰場直接踏進這裡。
崇齊臉色一僵,剛要開口。
啪——!
一聲響亮的耳光已經甩上煬呈的臉頰。
煬呈整個人被打偏,愣在原地,連眼神都還來不及收回。
煬霏站在他面前,冷冷俯視他,語氣壓得極低:「你是有多蠢,才會讓自己搞成這樣?」
場內一片鴉雀無聲。
地下拳場不是沒見過狠角色,但這個女人——她的氣勢跟這裡任何一個人都不一樣。
那是一種根本不把你們這裡的規則放在眼裡的冷漠。
崇齊臉抽了一下,想擺出笑容,但肌肉根本不聽話。
煬霏轉頭,語氣冷得像要凍裂骨頭:「你要玩場子可以,但別碰我弟。」
她目光掃過場內一圈,語氣更冷了:
「誰想擋路,就現在站出來。」
氣氛凝固到極點,沒人敢動。
薩哈拉靠在牆邊,終於輕輕吐了口氣,像是看戲也看夠了,才慢悠悠開口:
「我沒有攔住。」她語調不重,但明顯帶著一點無奈與無功而返的自嘲,「上次她來太晚,被你溜走,這次她沒給我阻止的機會。」
煬呈愣了。
薩哈拉沒再多說,只丟下一句:
「你還欠她一個選擇。」
說完,她轉身離開,背影像是不願再見證這種破爛家族劇的老兵退場。
煬霏沒看任何人,只是一把扯住還在發懵的煬呈袖口,像拎著自己從水裡救上來的東西,一步一步把他拖下擂台。
煬呈在她的力道中踉蹌了兩步,沒掙扎。
他低著頭,像剛從深水裡撈起來的人,連呼吸都還沒調順,只知道自己——真的被她帶走了。
四周的人依然噤聲無語,沒人敢追,也沒人敢留步。
煬霏一手拉著他,一路走過鐵鏽與煙味的走廊,沒說一句話。
這不是選擇。
只是撤離。
真正的選擇,還在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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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不贏就咬你
作者:
NiNi

篇 #36
第三十三章 你以為那是選擇,其實是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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