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贏就咬你 - 第十二章你只要還會逃，我就沒完

門才一開，冷氣就像利刃一樣貼著皮膚割進來。

煬呈走進那間「訓練場」時，第一個感覺不是壓迫，而是陌生——太陌生了，乾淨得像是手術室。木質地板、隱藏燈條、牆面貼了隔音棉，天花板還裝了溫控出風口，拳擊沙包是訂製的，連拳靶都是新的，掛在牆邊像藝術品。

他站在原地，肩上的外套還沒放下，目光像是被這地方的冷調風格給撞了一下。

「你是……真的打算讓人來這裡練拳？」他語氣半信半疑，像是怕哪裡藏著攝影機。

「我從來沒說過我不認真。」唐曜沒回話，走到一側的櫃子前，拉開抽屜，抽出一件深色背心與運動長褲，隨手搭在肩上，轉頭淡淡看他一眼。

煬呈沒動，站得像個臨時送進手術室的病人，眼神警戒：「你確定這不是你平常拿來綁人的地方？」

唐曜回頭看他，眼神平靜，語氣卻像是在笑：「綁你不用這些。」

那語氣像是隨口，但落在煬呈耳裡卻莫名燙。他舌尖頂了下牙，懶得接話，脫下外套丟在牆角，開始繞著場地慢慢走了一圈。

唐曜沒催他，只靜靜站著，像是早就預設煬呈需要這個過程——習慣空間、確認安全、準備進入狀態。

「這地板不滑？」

「是防滑材質。」

「冷氣不會太強？」

「汗不乾會長痱子。」

煬呈冷哼一聲，轉身靠在牆上，看著他：「你什麼時候開始對這些小細節這麼上心？」

唐曜沒說話，只走過來，站到他面前：「先洗個澡吧，你滿身汗。」

煬呈眉頭一動，剛想頂嘴：「你管——」

「浴室在右邊，備品有新的。」唐曜打斷他，語氣還是一樣平。

煬呈咬了咬牙，扭頭看了一眼那條通往浴室的走廊，最後還是沒多說什麼，提著背包走了過去。

門關上不久後，水聲響起。

唐曜站在原地沒動，聽了幾秒，才慢慢將肩上的換洗衣物放下。他解釦子的動作像拆繃帶般緩慢，鎖骨隨著布料下滑逐漸暴露在冷氣中，身體角度恰好對準浴室門縫——一道精心計算的幾何題，答案藏在煬呈可能推門的秒速裡。

上衣脫下，掛在椅背上，肩胛線條在燈光下銳利分明。他拉開抽屜換上貼身背心，長褲換成訓練褲，腰帶微鬆，動作不急不緩，像是某種計算過的撩撥。

——

浴室門「喀」一聲。

煬呈頭髮還濕著，手裡拎著毛巾，一踏出來，正好撞見唐曜穿完衣服、轉身。

兩人眼神對上，唐曜沒表情，卻伸手拿了旁邊的毛巾，直接蓋上他頭上。

「擦乾，地板不防滑。」

「……你到底是拳擊教練，還是居家照護員？」煬呈語氣冷，但沒甩開毛巾。

唐曜手沒收回去，只壓在他頭上，低聲道：

「我是你現在唯一能信的人。」

那語氣太輕，卻像直接穿過水蒸氣，落進耳後最敏感的那一點。

煬呈心頭一跳，咬著牙說不出話來，只拿過毛巾，把頭埋進去用力擦。

他不知道為什麼，唐曜什麼都沒做，自己卻熱得像剛打完一場拳。

煬呈擦乾頭髮後，把毛巾往沙發一扔，赤著腳走回場地中央，赤裸著上半身，穿著短褲，腳邊踩著吸音軟墊，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唐曜已經戴上了護指手套，站在場邊，一手舉著拳靶。

「先暖身，兩組前刺，三組勾拳，左手收尾。」

煬呈動了動手腕，把關節壓出聲音，腳步一沉，迅速出拳。

「太快，」唐曜語氣淡淡，「你節奏斷了，對手一閃你就空了。」

「這裡不是比賽場，別擺架子。」煬呈咬著牙，拳頭更重了一點。

啪——

拳靶應聲一響，唐曜手臂微震，但眼神沒變。

「再來，往內縮三公分。」

煬呈剛要抬手，唐曜忽然踏近一步，從他身後繞過，手掌直接按在他腰側。

「這裡鬆掉了，你打不出力。」

煬呈一僵，身體瞬間繃直，他原本就熱，剛洗完澡皮膚還帶點溫度，這一下被唐曜的手貼上，熱氣反而往內燒。

唐曜沒急著放開，順勢一手繞到他腹前，輕壓住下腹的位置：「核心要鎖住，這樣你的重心才不會飄。」

聲音很低，氣息卻剛好噴在他頸側。

煬呈狠狠吸了口氣，打算撂句話回去——但鼻尖卻猛然撞上一股熟悉的味道——

是唐曜的沐浴乳，與碼頭那晚身上的味道相同。

那味道淡到不像香精，是某種帶點金屬感的木質調，像潮濕的樹皮混著冷空氣，明明沒有侵略性，卻像鑽進鼻腔不肯出來。

煬呈下意識退了一步，甩頭：「你靠這麼近幹嘛？」

「你姿勢有問題。」唐曜語氣平靜，卻沒後退。

他繞到前方，蹲低身體，直接握住煬呈的小腿：「你右腳外八太明顯。」

「我沒有——」

「有。」

唐曜頭也不抬，手指順著他腳踝往上推到膝側，一路控制住他的重心，像是在調整一件不聽話的器具。

煬呈被他按得差點失去平衡，只能反射性把手搭上唐曜肩膀撐住。

一觸碰，那股洗完澡後的體溫和氣味便再度湧上來。

煬呈咬著牙，後頸汗毛豎起的觸感從唐曜掌心蔓延到尾椎，指節發白到幾乎要捏碎自己的掌骨——彷彿這樣就能阻止皮膚背叛理智，他轉頭不看對方，聲音壓得極低：

「……你有完沒完？」

唐曜終於抬起眼來看他，視線直直撞進他眼底。

「沒完。」他說。

「你只要還會逃，我就沒完。」

煬呈咬著牙，還撐著唐曜的肩，肌肉繃到發抖。那種「被調整」的感覺讓他渾身不自在，像是一具被拆開的機械，又像是……被看穿的掙扎。

他猛地一甩手，後退一步，整個人像炸開的電線。

「你管太多了吧？」聲音帶著火，「我不是第一次打拳，也不是你養的狗。」

唐曜沒動，只是抬眼看他。

煬呈呼吸急促，額前頭髮還濕，沾著汗貼在額角，整張臉像剛被風灌滿似的紅了一圈。他往旁邊踱了幾步，像是走不出去，又不想停下來，最後回頭，眼神帶刺。

「你到底是想怎樣？看我笑話？還是以為我現在這樣，就會乖乖聽你話？」

唐曜慢慢站直身體，語氣不帶火氣，卻比火還冷：

「你以為你有在選？」

煬呈瞇起眼，手指微微蜷起：「你再說一次。」

唐曜往前一步，目光沒有一絲退讓。

「你現在根本沒在走自己的路，你只是不敢回頭。」

一句話打在胸口，像是突然洩了氣。

煬呈眼底閃了一下，但很快撐住：「所以咧？你以為你很懂我？」

「我不懂你，」唐曜語氣低下來，「但我懂你為什麼會輸。」

那聲「輸」像是故意吐得極輕，卻一下扎進煬呈骨頭裡。

煬呈拳頭緊了緊，腳步微微往前，像是壓不住怒火，卻還死撐著沒真正動手。

他咬牙：「夠了喔——」

但唐曜沒閃，反而迎上去，額頭幾乎要貼上他的。

下一秒他走近，伸手抓住煬呈的後頸，指尖扣在他汗濕的肌膚上，語氣一字一句：

「重心靠後，腰挺直，肩不要縮。你打得像沒吃飯一樣。」

煬呈身體一僵，回頭要頂嘴。

「我說——」唐曜忽然壓低聲音，氣音貼在他耳後，「挺直。」

煬呈喉結一動，動作反射性照做。

「很好。」唐曜鬆手，往後退半步，語氣冷靜得像沒事，「再來一次。」

拳靶一舉，他的手像是命令。

煬呈咬牙，出拳、收拳、再出拳——他每一動都在對抗那種被壓住的羞恥感，可每當唐曜靠近修正、貼近講話、用手掌扶他骨盆角度的時候，他都無法說出一句「滾開」。

因為唐曜每次說的，都對。

「呼吸節奏錯了。」唐曜忽然說，走到他背後，一手貼上他腰側，一手覆在他腹前。

「腹式呼吸，不是靠胸口頂。你緊得像卡膛的子彈——要不要我幫你退彈？」

「你他媽……」煬呈剛要轉身，被他壓住肩膀按回去。

肩膀僵了一瞬，他知道該掙脫——但身體卻遲了一拍。

「我沒在開玩笑。」

那力道不是傷人，而是讓人動不了。

「你現在的身體，就像一把拉到快斷的弓。你要嘛學會怎麼用它，要嘛它早晚斷在場上。」

煬呈氣喘吁吁，額前髮絲濕得貼在臉上，身上的汗像是又洗了一次澡。

唐曜的手還貼在他身上，沒動。

「把這些錯誤全部修掉，我才考慮讓你打第二場。」他低聲說。

煬呈瞪著他，眼神倔強，拳頭死握，呼吸因為太強烈，導致胸膛起伏得像快炸開。

「……你不讓我打？」

「我說了——我會讓你變強。」唐曜慢慢鬆開手，指尖劃過他背脊的那瞬間，煬呈肩膀顫了一下。

「但前提是，你得先學會被我控制。」

煬呈沒回話，喉結動了兩下，只把一句髒話吞回肚子裡。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沒反駁，只知道那句話像釘子釘在胸口，拔不出來。

煬呈轉身去拿水時，發現唐曜的毛巾與自己的並排掛著，兩條布料交疊處濕痕融合成深色陰影。他猛地抓起自己的那條摔在地上——

「明天換條新的。」唐曜頭也不回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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