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不贏就咬你 - 第十一章拆到你沒地方逃

兩人離開餐館的時候，太陽已經爬上了屋頂，街道被曬得發燙，但風吹過來時，仍裹著訓練場裡沒散乾的汗味。

煬呈把外套搭在肩上，手插口袋，低著頭走在人行道上。

剛一出門，唐曜忽然伸手，一個輕巧的側步就擋在他面前。

「幹嘛？」煬呈皺眉，語氣不耐。

唐曜沒說話，只慢慢抬眼看他，語氣卻像是在講很普通的事：

「你下午要幹嘛？」

煬呈愣了一下，像是沒料到他會問這種話。

「……回家。」

「回哪個家？」唐曜低聲問。

煬呈眨了下眼，抿唇沒說話。

唐曜看他幾秒，忽然靠近了點，手指輕輕撥了撥他肩上的外套，語氣低得幾乎貼在他耳邊：

「你現在去哪，我都能猜得出來。」

「你就這麼閒？」

「我很忙，」他語氣不變，「忙著管你。」

煬呈喉結動了一下，下意識往後退半步。

唐曜卻沒讓開，腳步一錯又堵回他正前方，連影子都嚴絲合縫地壓在煬呈鞋尖上。

「如果回去，下午大概會被你姊殺掉。」

「……我早習慣了。」

「但你也不想讓她看到你現在這副樣子，對吧？」

煬呈沒回，但眼神閃了一下。

唐曜收起語氣裡的玩味，語調轉淡：

「來我那吧，我有地方能繼續練，還不用報備。」

「你到底是想當我教練，還是想跟我同居？」

「我想拆你，」他低聲說，「拆到你沒地方逃。」

煬呈冷笑一聲，眼裡有光：「……你最好拆得動。」

唐曜終於讓開身，往旁邊退了一步，像是放他走。

但下一句話卻像尾巴一樣甩過來——

「我等你。」

——

煬呈沒回頭，把外套當毛巾似地甩上肩，像什麼都沒聽見地往前走了幾步。

但那句話像針扎在耳後，沿著脊椎一路痠上後腦勺——

明明唐曜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他卻覺得皮膚底下有螞蟻在爬。

街道亮得刺眼，空氣像是積壓一整夜的悶濕，連鞋底踩在柏油上的聲音都黏黏的。他沒坐車，也沒回拳館，而是一路走到住處附近的街角便利店，買了罐冰水，沒喝，只是捏著瓶身。

鋁罐外側凝的水珠和他手指的汗混在一起，分不清哪個更冰。

他站在公寓前的樓梯口，愣了幾秒。

熟悉的鐵門、灰白牆面、玄關那塊他自己貼的止滑墊——都還在。

但他一點也不想踏進去。

煬霏昨晚才說：「你要是再敢消失一次，我會拖你回來。」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低頭看著腳邊，忽然覺得那塊止滑墊像是某種警告。

包裡的拳帶還濕著，毛巾也沒乾，身上還有訓練場的汗味，他什麼都沒整理，連身體都還沒冷下來。

他沒辦法冷下來。

他靠在牆邊坐了一會，手機翻來翻去，翻進唐曜的對話框，又退了出去。

反反覆覆幾次，最後終於按了下去。

訊息只打了四個字：

「地址傳來。」

手指停了一秒，又補上：

「我去，但不代表我信你。」

發送鍵一按下去，他整個人像才鬆了一口氣，又像是把自己推進某種不歸路。

——

他下車時愣了一下。

地圖顯示的位置沒錯，但眼前這棟大樓和他想像的「練拳的地方」差太多了。

外牆是霧白色的石材，入口有感應門禁，連保全都是穿三件式西裝的，領帶夾還反著光。他站在人行道邊，一隻手搭著背包，像個走錯棚的快遞員。

「……這是他家？」

他心裡冒出這句話時，表情還撐著一副「我只是順路來湊一下」的樣子。可那高級住宅特有的氣味——冷空氣裡混著木質香和某種洗衣精的柔和味道——卻讓他覺得手心開始冒汗。

唐曜住這種地方？

他低頭看了一眼那則訊息，只寫了兩個字：「上來。」

沒有樓層，沒有單位號，沒有多餘的問句。

煬呈吸了一口氣，嘴角抿得死緊，他不想按對講機，也不想請人開門。

可就在他靠近門口那一瞬，自動門無聲滑開——像是有人在樓上看著他一樣。

他站在大廳裡，環顧了一圈。

這地方乾淨得像是剛裝潢完，一個指紋都沒有留下。牆邊的椅子沒人坐，天花板燈光不會閃，電梯口還鋪了隔音墊。

「……你他媽是住醫美診所？」

他低聲罵了一句，但腳還是踏進了電梯。

按鈕亮起的同時，門口出現了一道人影。

——唐曜。

他穿著一身深灰色家居服，袖口反摺，頭髮微濕，像是剛沖完澡。左手拿著手機，右手自然垂著，眼神卻不偏不倚地落在煬呈身上。

「上來。」他語氣平淡，跟簡訊裡給人的感覺一樣。

煬呈喉結動了一下，本想嘴硬，卻什麼都沒說，只往電梯內退一步。

唐曜跟上，電梯門合上的瞬間，他淡淡補了一句：

「你剛才站了三分半，才肯走進來。」

煬呈斜眼瞪他一眼，語氣壓低：「你現在還開始算秒了？」

唐曜沒回，只是低頭笑了一下，電梯鏡面牆映出他嘴角的弧度，剛好卡在煬呈視線死角。

「你住這種地方？」

唐曜沒回答，只是抬手按了樓層按鈕。

「你之前不是住在……」

「那是練拳時租的地方，現在用不著了。」他語氣很淡，像在說一組家具的處理方式。

煬呈沒說話，但眉頭微皺，這種社區一看就貴得要死，安靜、封閉、乾淨，像是專門設計給那種永遠不會情緒失控的人住的。

不像他。

不像他那棟樓下會有人亂丟垃圾、電鈴壞了三年沒人修、門縫還會灌風的租屋處。

——這人居然就住在這種地方，連聲音都沒變過調。

「你是有在走非法拳賽還是怎樣，住這麼好……」煬呈嘟囔，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在罵又像在問。

電梯「叮」地一聲，門開了。

唐曜頭也不回，只丟下一句：

「你今天來的不是我家，是訓練場。」

他踏進去的時候語氣平靜，視線卻沒回頭，像是知道那條繩子已經繫上了。

煬呈咬了咬牙，還是走了進去。

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們兩個的呼吸聲——

一個刻意放輕得像怕驚動什麼，一個平穩得像是早已測算過所有變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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