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骨流光 - 使喚

這時，清和房內傳出一聲輕笑：「無妨，進來吧。」

江離頓了頓，低頭看看身上髒兮兮的衣裳，片刻後還是抬手推門而入。

他站在門邊，脊背筆直，聲音低沉：「師尊。」

清和倚在窗邊茶案旁，將茶盞隨手擱下，抬手指了指旁邊的蒲團：「坐。」

江離的指尖微微一顫，卻沒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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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也不催，只慢條斯理地為自己續了杯茶。

陽光透過雕花窗櫺斑駁灑落，在青石地上映出一層細碎光影。

「長河山沒那麼多規矩。」清和忽然開口，語氣懶散又隨意，「既然來了，就是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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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收緊，衣袖下的傷疤隱隱作痛，他盯著地上那片晃動的光斑，半晌，終於向前邁了一步。

他拳頭鬆了又緊，喉結滾了滾才擠出聲音：「師尊，我……」

清和倚在窗邊看書，聽到呼喚，連眼皮都沒抬：「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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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攥得指節發白，才啞聲吐出一句：「......多謝師尊相救。」

「謝什麼？」清和終於抬眼，唇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順手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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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抿了抿唇，沒再說話，只是垂著頭，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過了一會兒，他才艱難地開口：「師尊，我……我想練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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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沒回答，放下手中古書，似笑非笑地看著他：「你還打算杵在那兒多久？」

江離這才反應過來，連忙上前坐在蒲團上，背脊挺得筆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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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將茶盞輕輕推至江離面前，指尖在杯沿點了點：「新焙的雪芽，嘗嘗。」

江離端起茶盞，輕輕抿了一口，茶水的清香在口中蔓延開來。

喝完了一口茶，對面的清和依舊神態悠閒，像是沒聽見他方才的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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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不自覺捏緊了茶盞，茶水輕輕一晃，他垂下眼簾，又忽然抬頭望向清和：「師尊，」他語氣堅定，「我想今天就練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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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什麼？」清和慢悠悠抿了口茶，目光掃過他的眼神，又頓了頓，手指在桌上輕敲幾下：「……基礎未立，萬劍難成。」

他伸手一招，一本書從書架飛來，落入江離手中。

「這是基礎劍法訣要，你拿回去研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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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雙手緊緊握住書籍，低聲道：「是，師尊。」

「去吧，好生歇息。」清和擺了擺手，目光又落回古書上。

江離站起身，走到門邊卻又突然佇足回頭：「師尊......沒有別的話要說？」

清和懶懶地翻過一頁書：「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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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欲言又止，還是忍不住問：「慕瑤......沒說什麼？」

清和執書的手微微一頓，抬眸時，眼底含著笑意：「她問過一句你的傷勢，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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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緒：「......是，師尊。」

他轉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剛走到庭院，就看見慕瑤站在那兒，雙手叉著腰，又是一副氣憤的樣子：「不是讓你換了衣服再進去嗎？臭到師尊了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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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冷冷瞥了她一眼，抬腳就要繞開她。

慕瑤輕哼一聲，從袖中甩出個繡著雲紋的錦囊砸向他：「拿著！裡面有新衣服，你自己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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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囊入手輕若無物，卻隱隱透著一縷清甜香氣。

江離指尖微頓，低頭翻看手中的錦囊，突然開口：「站住。」

「幹什麼？」慕瑤轉身，沒好氣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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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握著錦囊的手緊了緊，面無表情：「這個......怎麼用？」

「哈？」慕瑤瞪大眼睛，「你連儲物錦囊都不會用？笨死了！」

她走過來，一把搶回錦囊，指尖靈光閃動：「看好了，要這樣——」

話音未落，只聽嘩啦一聲，十幾套衣衫連帶被褥突然從錦囊中噴湧而出，劈頭蓋臉把慕瑤埋了個嚴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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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重死了！」慕瑤的聲音從衣物堆裡悶悶傳來。

江離站在原地，嘴角微不可察地抽了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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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瑤在衣物堆裡掙扎半天，還是沒能出來，氣得喊：「你這木頭人不會搭把手嗎！」

江離想了一下，還是上前一步，彎腰拽住她後衣領，像拎小貓似的把她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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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瑤搖搖晃晃的站穩，氣鼓鼓地瞪他一眼：「笨手笨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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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將那堆衣物抱了起來，見她還在低頭拍打衣裙，沉默了半晌：「......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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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瑤聞言，原本鼓起的腮幫子終於鬆了下來：「算你還有點良心！」

但她很快又板起臉，故意扭過頭去：「不過別以為說句謝謝我就不討厭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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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再次瞥了她一眼，那一眼彷彿把她當作神經病，轉身走進自己的廂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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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那是什麼眼神！」慕瑤氣得對著緊閉的房門喊道：「要不是師尊吩咐，我才懶得管你呢！哼！」

說完，她又狠狠瞪了緊閉的房門一眼，轉身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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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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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晨曦的微光透過層層樹影，斑駁地灑落在長河山的庭院中。

慕瑤打著呵欠晃出房門，沿著廊道慢悠悠地走著，眼睛半睜不睜。

剛走幾步，她察覺到旁邊似乎有人，昏昏欲睡地瞇眼望去：「嗯？......哇！」

她猛地倒退兩步，緊張地盯著廣場裡揮劍的身影：「你……你怎麼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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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正專注練劍，突然被打擾，劍勢一頓：「......你看不出來？」

慕瑤揉了揉眼睛，這才確認眼前的人是江離，忍不住吐槽：「誰知道你一大早就抽什麼風，天沒亮就起來練劍，嚇死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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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從慕瑤身上收回視線，語氣平淡：「我習慣早起。」

「習慣早起？」慕瑤上下打量他一番，撇撇嘴，「我看你就是裝模作樣，想在師尊面前表現表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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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連個眼神都懶得給她，繼續練起劍來，劍法雖然生澀，但每一招每一式都有模有樣。

慕瑤看了一會兒，突然反應過來：「你身上不是還有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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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手腕一翻，劍勢不停：「死不了。」

「你說這什麼鬼話？」慕瑤瞪大眼睛看他，「死不了就能繼續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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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轉了個身背對她，繼續自顧自地練習。

「你......」慕瑤叉著腰，突然上前一步，直接站在他面前：「哎，既然你醒得那麼早，你下山去買點早餐回來！」

劍尖在離她鼻尖三寸處硬生生停住，江離冷眼看著她：「憑什麼？」

「憑什麼？」慕瑤理直氣壯地說，「師尊可是要吃早餐的，你不下山買，是想餓死師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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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皺了皺眉頭，似乎在思考她話裡的邏輯，最終還是放下了劍：「......路在哪？」

「那兒！」慕瑤計謀得逞，立刻指向下山的路，「記得啊，我要兩個包子，一個豬肉餡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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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看她一眼，轉身朝山下走去，走到一半又忽然折返回來，朝她伸出手。

「幹什麼？」慕瑤一臉狐疑地看著他伸過來的手，「你該不會是想握手吧？」

江離嘴角抽了抽：「錢。」

「啊！」慕瑤這才反應過來，連忙從懷裡掏出一塊碎銀遞給江離：「給你。記得找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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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接過碎銀，頭也不回地往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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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長河山後，就是藏劍派的練功場，這裡占地極廣，一眼望不到邊，數名外門弟子正在此練劍。

在往外走，就是巍峨的山門，兩旁的石壁上刻著「藏劍」二字，蒼勁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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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門處有幾個外門弟子正在灑掃，注意到江離，眼神紛紛落在他身上，帶著些探究與好奇。

江離皺眉，加快腳步離開了山門，朝山下的集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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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市上十分喧鬧，各種吆喝聲不絕於耳，江離找到賣早餐的攤位，按照慕瑤的要求買好了早餐，就拎著食盒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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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走至山門口，他便聽見門口傳來議論聲：「喂，你們看見了嗎？就剛剛下山那個，綁著高馬尾身上有傷的，聽說他就是流雲尊者這次帶回來的徒弟！」

其中一人拔高聲音：「什麼？他就是那個走了狗屎運的傢伙？」

「就是他，說是什麼天資卓越，連考核都不用，直接被流雲尊者收成親傳弟子了。」

「天資卓越？我看他年紀也不小了，才區區練氣一層，是怎麼騙到流雲尊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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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從他們身側經過，幾個說閒話的外門弟子一看見他，忌憚地閉了嘴，但眼神還是帶著幾分輕視之意。

江離握著食盒的手緊了緊，臉色沉沉，但最終還是沒理他們，徑直上了長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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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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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山上晨霧未散，慕瑤百無聊賴地倚在涼亭欄杆上，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木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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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聽見腳步聲，她才終於回頭，看著江讓提著的食盒眼睛一亮：「你可算回來了！餓死我啦！」

她迫不及待地跟過去，掀開放在石桌上的食盒，熱氣裹著香氣撲面而來，她抓起包子咬了一口，滿足地瞇起眼：「嗯！真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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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看了她一眼，沒說話，轉身朝清和的房間走去。

慕瑤見狀，連忙咽下嘴裡的食物，一個箭步拽住他的衣袖：「哎，等等！」

江離皺眉甩開她：「你不是說師尊要用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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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瑤眨了眨眼，一臉無辜：「啊？可、可是師尊他……」

江離盯著她閃爍的眼神，忽然冷笑：「……你耍我？師尊不吃早餐？」

「那個......怎麼能說是耍呢？」慕瑤把手背在後面，一臉無辜：「師尊不吃，但你畢竟要吃早餐，我也要吃嘛，總得有人要去買早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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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盯著她，神色冷淡，半晌才冷哼一聲，轉身走回桌邊，拿起包子狠狠咬了一口。

慕瑤站在原地，看看在桌前吃早餐的江離，猶豫片刻，還是蹭到桌邊又拿起一個包子，剛咬一口，就聽見江離冷冰冰的聲音：「你倒是吃得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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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不安理得了？」慕瑤吃著包子，含糊不清地說：「這包子本來就有我的份，我吃自己的東西，天經地義。」

她吃完包子，突然發現食盒底層還藏著桃花糕，頓時眼睛一亮：「呀！這個......」

話剛說到一半，江離已經搶先一步將糕點奪過：「這是給師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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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又不吃！」慕瑤眼巴巴看著那桃花糕，伸手就要搶。

江離側身避開，當著她的面咬了一大口：「師尊不吃，我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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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慕瑤傻眼了，反應過來後立刻撲上去：「我的桃花糕！還我！」

江離起身閃躲，邊退邊又咬了一口：「你的？這明明是我買的。」

「你怎麼這麼幼稚啊！」慕瑤氣得不行，追著他在涼亭裡轉了好幾圈：「你這個小氣鬼！快還給我！」

江離邊躲邊吃，三兩下就把糕點解決，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幼稚？你騙我下山買早餐的時候怎麼不覺得自己幼稚？」

慕瑤氣憤地瞪他，咬牙切齒：「江、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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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此時，清和推開門走了出來，他瞧著兩人追逐的模樣，唇角勾起一抹淺笑：「大清早的，倒是精神。」。

慕瑤立刻委屈巴巴地回頭，跑到清和身邊，指著江離：「師尊，他搶我的桃花糕吃！」

江離雙手抱臂：「明明是我買的，憑什麼說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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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和看看氣鼓鼓的慕瑤，又看看故作淡定的江離，挑了挑眉：「既然都這般有精神，不如去練功場活動活動，今日正好教教基礎劍法。」

慕瑤又瞪了江離一眼，轉頭笑吟吟地跟上清和：「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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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離望著兩人的背影，卻突然覺得有點奇怪——師尊這話，怎麼像是從未教過慕瑤基礎劍法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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