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暮光重燃 - Chapter1 War Aftermath 第一章：戰火餘灰

風沙從西境的裂谷吹來，灰塵與焦土交織的氣味彷彿仍殘留在馮熙的鼻腔深處。他靜靜站在那片曾經燃起希望的戰場上，一切如昨日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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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曾是「阿斯加德」的榮光之地——三十位勇士的戰場，一支由信念與羈絆所編織的軍團。但如今，只剩下斷裂的旗幟與破敗的武器埋在泥中。空氣中不再有怒吼，沒有戰鼓，只有風與時間，在訴說著這一切曾經存在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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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熙，一名牛頭人戰士，也是阿斯加德最後的指揮官。他的鎧甲仍掛著未擦淨的血痕，那不是敵人的，是他未能守護的夥伴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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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場戰役，他記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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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熙，我們真的……還能撐下去嗎？」那是牧師卡洛最後一次傳訊給他時的聲音，沙啞、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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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只要我們還站著，就還有希望。」馮熙那時是這麼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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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服團隊，佈下防線，戰至最後一刻——但援軍沒來，聯盟的鐵蹄從四面八方湧來，包圍圈緊縮，壓迫到喘不過氣。有人棄守，有人逃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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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只剩下十人、五人、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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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馮熙一人孤身站在滿地屍骨之間，揮出最後一記戰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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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跪倒在斷旗與屍骨中，鮮血從額角滑落，滴在那塊染紅的土地上。戰斧插在地上，他的手已無力再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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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盟的將領踏過血泊走來，身披金紋戰袍，眼神冷然。那是一位曾在多場戰役中聞名的戰士，但此刻，他並未舉起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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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馮熙，對吧？」他低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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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熙垂著頭，艱難地回應：「……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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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領蹲下來，拔出短劍，卻沒有刺向馮熙。他只是伸手，割斷馮熙胸前那塊破碎的團徽，銀牌斷裂的一角仍沾著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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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再屬於你們了。」他將那塊徽章丟進旁邊尚未熄滅的火堆，火光一閃，銀光沉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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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他站起身，語氣冷得如同北境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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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活著，為這一切作見證。這不是仁慈，馮熙——這是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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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熙沒有說話，只是任風捲起灰燼，將他與這場敗戰的記憶一同埋入骨髓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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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後，他沒再提過「阿斯加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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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因為遺忘，而是因為不敢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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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躲在祖爾德拉克山谷一整個月，不與人接觸，只靠著野獸的血肉與破碎的回憶度日。他不再進入城市，不再使用通訊，耳邊總有夥伴的聲音在耳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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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真的沒救了嗎……」「馮熙，對不起……」「活下去，拜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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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會在夢中驚醒，然後獨自對著風低語：「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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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習慣孤獨，習慣沒有人相信的感覺。那是阿斯加德滅亡後，他唯一能倚靠的東西——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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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他會拿出那本已翻爛的筆記本，上頭寫滿了每個團員的特質、習慣、打法與心理壓力的應對方式。他曾用它一對一與所有人談話，努力讓每個人都發揮最好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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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他只能用手指輕撫那些名字，任回憶一頁一頁地將他拖進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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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在這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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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聲音是突兀的，卻也帶著一種與這片死寂不相容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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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熙轉過頭，一位血精靈女孩站在不遠處，雪白的披風隨風而動，身旁是一頭銀色雪豹，靜靜地看著他。她的笑容不算燦爛，但帶著一種不自覺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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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是誰？」馮熙語氣沙啞，像喉頭還沾著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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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粒。」她拍拍雪豹的腦袋，「這傢伙叫穆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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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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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這裡有個每天站在荒地上的怪人，不說話、不走開，我原本以為是什麼詛咒靈體，結果……你長得比我想像中還憂鬱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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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熙低頭，看著腳下泥地中的殘旗與碎斧，並不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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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粒也不急著逼問，只是輕聲問：「你在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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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聲回道：「我不知道。也許是在等……我自己能承認，這一切真的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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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失去了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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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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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粒沒有笑了，她走到他身旁，蹲下來撿起一塊破碎徽章，那是阿斯加德的團徽，裂成兩半，銀質已被火燒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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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什麼都沒了，那你還站在這裡做什麼？這不是你還留著的證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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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熙接過徽章，手指用力到泛白。他望著那團徽良久，像是在試圖尋找曾經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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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東西……不是撿得回來的。是我的過錯，是我的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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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現在，是要懲罰自己一輩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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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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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米粒繼續說，「我認識一個老人，他在年輕時失去了整個家族。所有人都叫他瘋子，因為他會對空氣說話、對影子講故事。我曾問過他為什麼？

他說：「我不說，他們就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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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熙身體微微一震，低聲喃語：「我也會……對著風說話，對著地面低聲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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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粒看著他，眼神不再輕鬆，而是一種凝視痛苦的勇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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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你們那個世界的人，但我知道……有些痛，是會把人吞掉的。但如果你還能說出他們的名字，還記得他們的笑聲，他們就沒真的被埋在這片泥土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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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熙的手緊握成拳，那本破舊的筆記本早已被風砂侵蝕，但他仍記得每一頁、每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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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怕再一次相信。再一次帶領，再一次……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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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你怕失敗，不是怕回憶。」米粒輕聲說。「你不是怕他們的名字，而是怕你再也不值得擁有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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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熙抬起頭，那雙眼裡第一次有些動搖，像是冰封的裂縫出現了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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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辦法再當那個相信未來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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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粒站起來，目光與他齊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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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可以先當那個，願意試著多走一步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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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過身，看著遠方飄動的雲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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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是個旅人，我不能幫你背起過去，也不能替你選擇未來。但我能陪你坐下來，看著那些痛苦不再只是夢裡的鬼影，而是你曾經用生命換來的故事。你說得出來，他們就還活著；你還願意走，他們就還跟著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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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代表我還能再戰一次。」他苦笑，眼神依舊低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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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粒坐下，靜靜說：「我失去夥伴的那年，我也以為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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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熙抬頭，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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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唯一的家人。每天都有人來說『要堅強』、『要看開』，但他們沒人知道我每晚在睡前，儘管身體疲憊卻無法睡去，像是害怕什麼，卻在入眠後夢見他喊救命，醒來卻只有自己。」她低頭摩挲著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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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我遇到一位老德魯伊，他告訴我一段話：『如果痛苦還在，那是你仍活著的證明。別讓它白白折磨你，讓它推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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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向遠方，「我後來開始旅行，開始嘗試讓那份痛變成一種提醒——提醒我記得他，也記得我還有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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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熙沉默許久，終於開口：「我怕再一次相信、再一次領導，最後又只能看著他們一個個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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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粒輕聲說：「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成功，但我覺得你能試試看。因為你還會來這裡，還能站著，還記得每一個名字。這不是失敗者會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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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她，眼神逐漸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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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笑了笑，把徽章放進他掌心：「你是那種會回頭撿碎片的人，我相信，總有一天你能把它拼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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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熙望著她，許久沒有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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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豹穆勒蹭了蹭米粒的腿，米粒低下頭摸了摸牠的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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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麼時候會走？」馮熙終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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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粒笑了一下：「我不走，也不留。我就在這裡，直到你想離開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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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馮熙夢到了阿斯加德。他們坐在營火邊，不再是鮮血與殘骸，而是笑聲與火光。他們的身影逐漸模糊，卻沒有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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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清晨，米粒坐在岩石上，看著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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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熙緩緩走到她身邊坐下，望著那片染紅天際的雲彩，沉聲說：「也許……我可以試著，撿起下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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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粒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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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撿吧，我會在這裡等你撿到一片夠大的時候，再拿去當盾牌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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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後，一道訊息打破了寂靜——來自他久未聯絡的老友，米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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訊息很簡短，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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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兄，我們需要你。暮光團要解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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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熙看著那行字，沉默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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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米粒那句話：「你是會撿碎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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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這就是下一片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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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看著她：「我該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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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粒沒有驚訝，只是輕聲說：「那就去吧。有機會我們會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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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熙點頭，扛起戰斧，走入風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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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再次從裂谷吹來，這次不再只是哀鳴——而像是一種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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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已焚成灰燼，但餘燼之中，暮光初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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