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塵 - 湛盧

在他幼年時，師祖曾為他卜算一卦。

他合該成為道門中人，說是天縱英才也不為過，唯有命中劫數難測。

師長語帶保留地說道：有此劫數非情劫亦非死劫，不過是因果相牽，他需替他人全了因果。若是應對得當，修為將大有進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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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逢他閉關修煉，細心養胎準備突破化神境，遇仙派的天之驕子卻帶著一身血打斷他的閉關。彼時精氣正循奇經八脈遊走，因此一事神室滲漏，惹得元神不穩，似有走火入魔之相。

鍾銘以氣入海，助他穩住了聖胎。其還虛初階的陽神卻因種種因素孱弱不堪。

清淨派的醫修替鍾銘調養身體後，陽神仍半死不活地待在丹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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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仙派修書一封，請師伯再收留鍾銘一陣，說這是他的機遇，望師伯看在祖師們的面子上，行個方便。

雖說當初若無鍾銘在側，他恐生心魔。但若不是鍾銘打斷他閉關，又何來後續種種？

罷了，師伯既吩咐下來，讓人好生待客，務必仔細溫養鍾銘元神，他便多去對方那走動、開解。

他不知鍾銘自此受心魔所困，生了慾念。

由愛生憂，由憂生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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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耳聞鍾銘雲遊時元神離體，似乎是碎了，成仙之途斷得徹底。遇仙派栽培的好苗子，就這麼輕易的落入凡塵。

再見鍾銘時，僅餘悽苦的眉眼，瑟縮的舉措，他僅有的一點情感似乎被牽引，品嚐到了不忍。

他如同浮木一般，將鍾銘又托舉回雲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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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後來成了高高在上的仙尊，凡塵瑣事已不歸他管。不知為何，卻下了山，領了個孩子回門派。

仙尊撫養凡人修煉至還虛境，也不過彈指之間的事，他的徒弟木訥乖巧，他將畢生所學盡數授之，戚桐的修為一日千里，可與過去的他比肩。

戚桐拜入他門下從未求過什麼，既不貪求他的目光，也不奢望他的秘法。

只求仙尊教他辟穀之術，此後那孩子便不再食紅塵之物，哪怕連他泡的茶也不願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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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哪裡有那麼多天才。

原來他的徒弟是鍾銘碎掉的那枚陽神，最剔透的琉璃心。無怪他能進步神速，在他人基業之上，就算是個廢物也能成才。

他望著毫無生氣的鍾銘，就如見一潭死水，無論什麼東西接近，都會被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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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銘不知從何知曉戚桐的存在，瘋了魔似的開始鑽研陽神歸於本體之術。然而他清楚，那多是邪修奪舍他人之後，再取他人陽神之禁術，後果非常人能承受。

他曾勸鍾銘回頭是岸，邪修多半沒有什麼好下場。他以為鍾銘聽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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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鍾銘將戚桐投入丹爐，烈火焚燒之下，徒弟悲愴的淚堪堪停在臉側。

鍾銘學了太多邪術，他一時半刻衝不破禁制。丹爐闔上時，戚桐已不再動作，他的徒弟就這麼成為焦骨，丹爐升起了扭曲的陽神。

那並非鍾銘的陽神，也不全然是他的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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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道心不甚穩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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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枚陽神唯一的報復，應在了多年前，他修煉大周天溫養聖胎的那刻。鍾銘帶著一身傷闖入了他修行的靜室，他未曾細想對方身上的術法與詭異的作為。

因果相纏，不得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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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長從未瞞過所謂劫數，故而在他人少年意氣時，他已成熟穩重。

他不曾落入人間，自然不知戚桐為何辟穀。

他未曾受過的那些苦楚，如今以其他形式還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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