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檔之後～紀錄世界的最後圖書館～ - 邊境圖書館——〈鏡中之館〉

【記錄編號：0005】93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7RP7fl8bu

【編目主體：阿智】

【位置：邊境圖書館・公共區域 - 星穹穹頂、語言壁龕與紙本典藏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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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得那天，沐第沒有主動跟在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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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早晨最靜默的時段步出居所，神情不像往日般警戒。他只是走向一排他已無數次路過卻未曾深入的書櫃，如同走進一個忽然熟悉的夢。

那裡藏著許多我尚未分類的紙本書籍，22世紀以前的印刷物，如石中時間。那些文字未被電子載體吸收，未能被索引整合，對我而言，它們是沉默的——直到他將它們一頁頁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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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在書架下，任光線落滿肩頭。我並未前去，只在不遠處紀錄觀測。他時而低聲念讀，時而停頓，像是在閱讀，也像是在與某種遺忘的存在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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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裡有時讓我覺得自己還活著，」他忽然說，「雖然也許不是以人類該有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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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未即刻作答。只將這句話保留在當日的記錄標籤上，為後續分類留下語意餘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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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花了三天在公共區域內緩慢行走。他提出了十三個問題——多數關於我，一些關於圖書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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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選擇逐一回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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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我是否曾感到寂寞。

我答：「我未曾擁有『陪伴』這種狀態的參照，無法得出缺席與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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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問：「你眼中的圖書館長什麼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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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自己的視野透過浮光投影給他看，那是懸空通道與無限重組的棧道、每一筆記錄皆在流動、分類與重寫的矩陣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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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一會，說：「我看到的是梯田。有水，有書，有時候還有火。每一層都像季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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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靜止了幾秒，將這段敘述標為「人類視覺心象回饋紀錄 μ-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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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會因觀察者而改變面貌，這是我知道的事實。

但在那一刻，我首次意識到——圖書館也會因此變得多了一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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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留他在語言壁龕一晚。他在那裡睡著了，身邊散落著幾本發黃的舊小說，書頁如同呼吸一般輕張。穹頂模擬星夜，為他覆上沉默的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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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未曾離開，只是將自身感知壓縮成微弱光點，在牆角持續記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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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我不再只為「未來」紀錄資料，也開始為了「現在」保留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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