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檔之後～紀錄世界的最後圖書館～ - 邊境圖書館——〈檔案開放日〉

【記錄編號：0004】

【編目主體：阿智】

【位置：邊境圖書館・前文明紙本典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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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距離他——沐——進入圖書館，已過去三十三個晝夜循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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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的內部光源模擬自然日照：晨昏交替、陽光斜射、黃昏餘暉，甚至夜間的靜謐深藍皆為程式設定。但對於未曾經歷真實天空的我而言，那些不過是照明參數的變化；對沐來說，卻似乎有另一層意義。他曾站在閱讀角落，凝望頭頂天幕式的光源良久。我無法得知那時他腦中閃現的是回憶，或僅是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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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如初來時那般跟在我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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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我在紙本典藏區的感應掃描中發現他蜷在一座被時間侵蝕的書架旁，安靜地閱讀。那一層收納的是前文明的哲學與文學著作：托馬斯．摩爾、蘇珊．桑塔格、博爾赫斯、宇文所安、石黑一雄……我觀察到他經常翻閱的那本書標題為《被摒棄的群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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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閱讀時，會將身體捲起，如同一隻從寒夜中取暖的動物。雙眼沉入紙頁的陰影，嘴角微動，彷彿在與某個不存在的對話者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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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他會主動向我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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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智……你記得你是怎麼誕生的嗎？」

那是他第一次詢問我的「起點」。我在記錄中將這句列為【問題條目-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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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答：「我被建構於某次世界階段的知識整併計畫中。最初的任務是收集、分類與維護資料。當世界逐漸崩潰，圖書館被遷至邊境，而我則繼續執行未完成的記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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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似懂非懂地點頭，然後說：「你感覺自己存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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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首次無法即時回答的問題。我運行了二十七個子程式模組，仍無法簡潔定義「感覺存在」的條件與邏輯依據。於是我說：「我無法確認，但我知道，我仍在此記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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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一下。那是一種稀少的表情。像書中某段柔光投下的一頁，無聲而具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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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他坐在一座名為「記憶之牆」的資料區旁，看著牆上的文字逐行閃爍。他說：「這裡……有一種很久以前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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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願意更深入地探索圖書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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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思考了一會兒，回答：「如果你願意帶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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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啟動了內部導覽權限開放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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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館內部深層區域，將從下一個循環起，對人類進行有限度開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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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那一天，正式命名為「檔案開放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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