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幻想的義和拳亂 - 第一案——第一章：「你怎麼看起來像想把我吃掉」

　　張泰然正在挑骨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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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他是在「這週的生活費」與「這個不買我會後悔一輩子」兩種想法之間進行理性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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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家藏在巷子深處的古董店，是他每週最固定的行程，頻率比他去超市還密集。

　　今天他手裡拿著一面據說是清朝後期流傳來台、還附送詭異微笑人偶的銅鏡，他已經站在這裡看了兩個小時，遲遲下不了決定。

　　「你也太婆媽了吧？就一面鏡子，你也要想這麼久。」老闆李六毛是個半身人，但他頭上左右飄盪的三根毛，總是會讓人說他是在詐欺。

　　「不然這樣吧。」李六毛吸了一口雪茄，用扇子往自己臉上搧風，讓他頭上顯眼的三根最後希望擺得更加起勁，「你這次要是買了，下次我就幫你打九折。」

　　張泰然聽完，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上次也是這樣講，結果我隔週買那個宋朝的瓷杯，你直接討原價還不找零。」

　　「那是你上次買的杯子太便宜，而且還很邪門，我是為你好，花錢消災嘛，花錢消災！」

　　「你根本沒跟我說那杯子很邪門！」

　　「有啦，我拿我三十年的從業經驗跟你保證，我要是騙你就是小狗。」

　　「那你差不多該學學怎麼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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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吵到一半，張泰然的滑蓋手機突然震了起來。

　　他看到來電顯示：「惡Ｏ古堡」四個字，瞬間心頭一緊。

　　因為這號碼已經五年沒響過了。

　　他稍微猶豫了一下，但還是在想第三聲之前接起來：「喂……？」

　　「請於三十分鐘內回到本家宅邸。」電話另一頭是一個沉穩的女聲，「老太太要見你。」

　　張泰然深吸一口氣，低頭望向手中的骨董銅鏡。

　　「六毛哥，這個先保留，等我活著回來再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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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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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小時後——廢話，從汐止跟內湖交界處，到本家宅邸所在的深山裡，怎麼可能只要半小時？

　　暮色早已降臨，張泰然獨自一人站在辛家大宅的大門前，看著那雕花石獅與二十年沒變的三層日式建築，突然有種想轉身逃跑的衝動。

　　五年前，他逃離這個地方，決定靠自己開事務所贖身。那時他說：「唯有出外打拼，我才能存夠錢當自由的半精靈。」

　　這棟宅子——有的不只是關於過去嚴酷家僕訓練的記憶，還有他那揮之不去的挫敗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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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然，老太太還在等你。」

　　前面領路的女性家僕喚了泰然一聲，他才終於硬著頭皮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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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偌大的宅邸中經歷九彎十八拐，泰然才終於到達目的地的拉門之前。

　　泰然做好心理準備，說了聲：「我是泰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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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間沉默了大約五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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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沉默讓泰然渾身不舒服。

　　然而在他已經做好轉頭就跑的準備時，紙門後面傳來沙啞卻充滿威嚴的聲音。

　　「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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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然不敢怠慢，趕緊拉開門進入，當他抬頭看去，第一眼就看見躺在貴妃椅上的辛武龕。　　武龕額頭貼著紗布、身穿家居服、手裡還拿著一杯熱牛奶，正指著電視對旁邊那位混有犬獸人血統的女性半精靈說話：「嗯，這位氣象主持人的複乳真是不錯對吧？」

　　那位女僕似乎都快哭出來了：「少爺，您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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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泰然啥也沒說，他沒打算跟辛武龕打招呼，因為那傢伙怎麼看都不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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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辛武龕抬頭發現了他，瞬間眼睛一亮：「泰然！」

　　「欸欸欸，冷靜點，噓！噓！噓！給我後退！」張泰然像是在馴服迅猛龍一樣，用手制止了武龕的豬突猛進，「不要用那種像是要把我吃掉的眼神看我！」

　　辛武龕：「……不行嗎？」

　　張泰然腦子裡跳出紅色警報——老子不賣屁股啊！

　　當然，他沒膽喊出來，因為他馬上就發現那位可以下令讓人擰開他天靈蓋，在裡面倒發酵鯡魚的辛家家主，通稱老太太的年邁女性就坐在旁邊。

　　而能擰開他天靈蓋的兩位半精靈資深家僕，隨侍在老太太兩側。

　　看上去像是媽祖帶著千里眼跟順風耳出來繞境一樣，只是這個媽祖比起保佑人出海平安，更擅長讓人翻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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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太太像是沒有聽到泰然剛剛的話，亦沒有看到他的舉動，只是沉默著啜了一口發出淡雅香氣的茶。

　　「他失去了部分記憶，尤其是當時遇襲的部分。」老太太這麼說道。

　　「還有一點——」辛家資深家僕——站在千里眼位置上的遠恆叔咳了一聲，「他對某些……特定人種女性有了特別反應。」

　　「什麼意思？」張泰然不解地歪過頭。

　　「就是……你知道，獸人。」遠恆叔小聲說。

　　張泰然冷著臉回頭看向武龕那張依舊冷峻精緻的臉蛋，一臉打從心裡不信地表情回問：「……你在跟我說，這個全台灣最像人造人的傢伙，因為撞到頭，現在開始看到貓耳娘就會發情？」

　　「不只如此。」另一邊的秀廣叔也湊過來，低聲向泰然說：「他還學會開黃腔。」

　　「開……什麼腔？」

　　聽到泰然如此問，秀廣叔與遠恆叔互相看了一眼，似乎是在推託要由誰來說。

　　最終是秀廣叔以極小的聲音，向泰然說：「少爺昨天對一位年輕的女家僕說『我可以用我人生剩下的魔力為你除濕。』」

　　「…………」

　　不知為何，泰然覺得自己的腦子前所未有地一片清明，大概是因為這個瞬間，他腦子上的皺褶被秀廣叔說的話給熨平了。

　　隨後他又想起一件事情，於是他垂首，額頭上瘋狂滲出汗水——武龕這傢伙說黃腔的風格不就是我以前教他的嗎？

　　要是被老太太……別說老太太，光是讓眼前的千里眼與順風耳知道，就夠他喝兩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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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子啊，你現在明白，你為什麼被叫回來了吧？」此時老太太轉過頭說：「你是武龕的貼身侍從，在他恢復正常之前，得好好奉行你的義務。」

　　行吧，再見了我的自由生活，你好我的長照人生——這是泰然腦中響起，不為人知的哀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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