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界少女 - 第二十二章逐漸遺忘的名字

第二十一章逐漸遺忘的名字

雨從清晨就沒停過，像是山裡某個沉默的神明在落淚，細細密密地落在屋簷、樹葉、泥土上，一點一點，把整個山村都泡成灰色的濕靄。

雨水打濕了奶奶的棺木，繃著白布的靈堂也滴著水，紙錢還沒燒完就糊了邊，淋濕的紙散落一地。

來的人很多。從山腳的舊道一路走上來的，有穿蓑衣的，也有撐著破竹傘的，甚至有人用東西套著頭。但無一例外，他們都站在雨裡，安靜地，像是參加一場不敢太接近的葬禮。

他們排隊站好，鞠了九十度的躬，然後迅速離開，就像這場葬禮只是一種「儀式性的補償」，而不是情感上的送別。

有些人看我的眼神仍然帶著說不出口的戒備，有人則乾脆不看，像怕也沾了「不祥」。

沒人跟我打招呼，沒人問我還好嗎，也沒人叫我的名字。那些熟悉的面孔，曾在路邊和奶奶閒聊、曾在藥草棚求藥、曾在山腳借過水——他們此刻卻彷彿忘了一切。

我站在靈前，雨滴順著白髮滴進領口，我抬頭望著天空，雨還在下，像是不肯停，也像根本沒想過要停。

這是送妳的雨嗎？

我不知道。

那一整天，我站在所有人的中間，卻像站在整個世界以外。

從那之後，再也沒有笑過。

村民們的疏離，起初還藏著一點矜持的禮貌，偶爾，還是有人會來求醫，我按照往例來者不拒，抓藥包紮行雲流水，但隨著時間過去，村裡的謠言越來越盛，結論無一不是指責我——害死了奶奶。

漸漸的，有些人要上山會繞遠路走，有人明明望見我卻假裝沒看見。孩子們不再和我說話，連狗看見都快步走過。

原本偶有人聲的房子，逐漸變得冷清，我走在村裡，像一道影子，誰也不碰、誰也不提，想買些生活用品，卻沒有店家開門，站在空蕩蕩的街道上，我再次回想起了遺忘已久的疑問。

「我是從哪來的呢？」

我開始不再說話，反正再怎麼開口，也沒人會回應，並不是因為氣餒，也不是因為難過。

只是覺得，好像也沒必要了。

心裡那扇好不容易才開啟過一次的窗，如今早已像監獄般，緊緊封閉。

每天早上，我依舊會去挑水、劈柴、熬粥。做完這些，便坐在門口，一坐就是一整個上午，眼睛望著前方，卻像什麼都沒看見。

「祁，幫我拿藥草。」

「祁，粥煮得不錯嘛。」

那些曾經的聲音，現在聽起來也越來越陌生了。

「祁」這個名字，隨著時間過去，彷彿被慢慢擦掉，從米缸邊、灶火旁、竹林間一點一滴地褪去。

粥涼了。

到後來，我好像也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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