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的演算 - Ch1Ep1 不存在的我

「在這個世界裡，記憶會被設計，自由只是精密的錯覺。」

——張䥧安，《遺失紀錄第2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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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睜開眼的那一刻，天光微白，像記憶剛發酵的邊緣。

我應該在林梓分局的宿舍床鋪上，聞到牆角潮濕的油漆味，聽見樓下小隊晨點的哨聲。可這裡太安靜，甚至連呼吸的聲音都像是被削過一層的光碟殘響。

我坐起來，手機螢幕亮起，2024年6月4日，火曜日。一如預期，但又完全錯位。

桌上放著一份摺得整齊的日誌，標題是我的名字——虞永安。裡面詳細記錄了今天的行程、備註、精神狀態與昨晚的夢境片段。我盯著那幾句：

> 「03:13失眠，夢見三重十字倒影。

06:00起床，注意今日分局內部監控異常。

09:00與白梓明確認X區資料變動。

心情：焦慮，部分意識浮動。」

我沒有寫這些，但它筆跡和我一模一樣，連字距、筆劃輕重都無可挑剔。

這不是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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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翻開電腦，筆記本自動登入。

一段閃現的訊息劃過螢幕上方：

「記得你不是真實的。」

我猛地關掉視窗，但這句話像是鐫刻在腦內的指令，無法抹除。檔案列表中，多出一個新資料夾，名稱是「火曜日模組」，內容空白，唯獨一個文字檔：

> 「你是為了填補漏洞而生。真正的他，已經不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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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話我在不同的週期中見過，從不同角落出現——衣櫃背後的紙條、影印機內夾住的紙屑，甚至是咖啡機短暫顯示的錯碼。

我不再問自己是不是瘋了。因為那會假設瘋子至少知道自己曾經正常。

而我，從未確定過自己是哪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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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在黑色鏡面前，光線將他映成兩個輪廓。

一個站立，一個沉入時間底層的深井。

夢境緩慢降臨，像一張太過平靜的白布，覆住現實。

——在那夢裡，他穿過廢墟中的白色十字回廊。

牆面布滿數字、公式與殘缺的生物結構圖。

空氣中有一種鐵銹味與燒灼過的時鐘碎片混合的氣息。

遠處，有人在呼喚他——

語言是英語，但聲音卻帶著中東口音，如同來自聖經的預言者。

> “You are not the beginning. You are the substitute.”

“The Trial begins every Tuesday.”

他伸手觸碰懸在空中的三重十字架，那瞬間，他看見了另一個自己，

站在城市廢墟上，望著天際中旋轉的時鐘碎片，微笑地說：

「張䥧安，這一切不是夢，但你永遠無法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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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我回到分局辦公區，一切如常。

小組報告、巡邏分配、資料遞送，沒人對我表示任何異樣。

可在穿越中庭的那面落地玻璃前，我看見了他——

另一個「我」。

他穿著同樣的制服，面無表情地行走在隊伍最後，與我對視。

他沒說話，只是用眼神示意我靠近。

我走近玻璃，想靠近那個影子，但同時聽見身後有人喊我名字，回頭一看，玻璃裡的「他」已經消失。

我問隊友剛才是否看見我走在那裡，他們說——

「你從來沒離開過辦公桌。」

而我的報告已經交了，行程簽名也全數完備。

但我沒有交報告，沒有離開過辦公桌，

也沒有……記得自己今天來過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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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開那本日記，最後一頁竟已寫好明天的預測：

> 「2024年6月5日（水曜日）——

若你還在，就代表這世界依然無法辨識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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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緊握書頁，掌心開始出汗。那上面，有一行用極細鋼筆字體補寫的句子：

> 「當自由是演算法容許的浮動值，那麼你，就是那個必須被刪除的例外。」

他坐在窗邊，看著火曜日的細雨滴落如程式錯亂的預設節拍。

他望向遠方的分局外牆，彷彿那裡曾經有一個出口，能通往真實的世界，但現在早已封死。

他的身影在雨中緩慢模糊，成為另一個正在等待被重啟的迴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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