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安一路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兒往家走,嘴角的笑意怎麼也藏不住,眉眼都染上了幾分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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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開門,玄關處傳來管家熟悉的問候:「少爺,您回來啦?」聲音裡帶著一絲詫異。畢竟往常這個點兒,他總是獨自待在學校琴房,沉浸在音樂的世界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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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回來了。」顧明安輕聲應道,嘴角依舊噙著一抹淡淡的笑。彎腰換鞋時,手指觸碰到鞋櫃上冰涼的大理石台面,可不知為何,這涼意竟讓他覺得暖乎乎的,仿佛心底有一股熱流在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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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盡頭,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打破了本的寧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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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安?」母親溫甯的聲音伴隨著腳步聲傳來,語氣中夾雜著小心翼翼的試探 :「今天怎麼……」話剛說到一半,卻又突兀地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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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安聽到這莫名中斷的話語,疑惑地問道 :「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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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沒什麼。」溫甯連忙回應,聲音裡卻隱隱帶著些哽咽:「餓了嗎?我讓廚房做了你愛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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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顧明安坐在餐桌前,拿起筷子準備用餐時,他才像突然被點醒一般,才後知後覺,自己從學校回家這一路上,嘴裡竟然一直不自覺地哼著歌。這段旋律,正是今天在音樂教室裡,夏汐晴帶著他彈奏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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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顧遠之剛邁進家門,還未及換鞋,便被妻子溫甯急匆匆地拉進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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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顧遠之微微皺眉,注視著妻子通紅的眼眶,心裡一緊,脫口而出:「明安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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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甯連忙搖頭,雙手顫抖著,死死攥住丈夫的西裝袖口,像是抓住最後一絲希望 ,聲音也微微顫抖:「遠之,你還記得明安上次發自內心地笑,是什麼時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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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遠之一時間愣住了,腦海中迅速回溯,卻發現那似乎是一段遙不可及的記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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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剛才......」溫甯的情緒再也崩不住,眼淚奪眶而出,淚水在臉上肆意流淌 ,「我經過他房間,他在裡面彈琴,我竟然聽見他在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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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遠之聽完,心頭一震,他輕輕撫了撫妻子的背,隨後邁著輕緩而急切的步伐,輕輕推開了主臥的房門 ,生怕打擾這難得的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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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細細的門縫,顧遠之看見顧明安坐在鋼琴前,他那雙修長的手指,正熟練地在琴鍵上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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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畫面太不尋常。以往,顧明安的音色總是帶著憤怒、悲傷、絕望,琴音猶如重拳砸向世界;可此刻,他的指尖流淌出的是他們從未聽過的,宛如春日微風般的旋律 ,就像一縷縷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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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安的唇角正微微揚起,勾出一抹淺淺的弧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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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自從六歲時得知自己與旁人不同,覺得自己永遠屬於黑暗,就把笑容從臉上徹底抹去的孩子。此刻臉上竟籠罩著近乎夢幻般的笑容 ,宛如寒冬裡盛開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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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甯將身子微微靠向丈夫,肩頭輕顫,淚水悄然滑落,卻沒有發出一絲聲響,只能任由情緒在寂靜中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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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遠之見狀,手臂下意識收緊,將妻子緊緊摟在懷裡,給予她無聲的慰藉。可即便如此,他的目光依舊牢牢鎖在兒子顧明安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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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安修長的手指靈動地在琴鍵上跳躍,一曲終了,他的動作忽然停住,指尖輕輕撫過琴鍵右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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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裡放著一個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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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萬籟俱寂,月光如水般傾灑在臥室的每個角落 。顧明安躺在床上,雙目緊閉,可腦海不斷重複播放著白天與夏汐晴相處的點點滴滴 ,她的一舉一動,尤為是她那清脆悅的聲音,一直在他耳畔縈繞,揮之不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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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一下!」她的聲音仿若還在身邊,那時,她迫不及待地抓起他的手,將其按在鋼琴的共鳴箱上 ,語氣中充滿了興奮:「這是D大調的和聲,你仔細感受,像不像陽光穿過樹葉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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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安從未見過陽光,自一出生便失明,世界便只剩下黑暗。但就在少女的指尖與他相觸的瞬間,一股暖流從指尖竄入心底,他竟奇蹟般地第一次理解了「明亮」這個詞的含義 。那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感覺,宛如一道光,穿透了他封閉多年的世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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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沉浸在回憶之中時,窗外傳來極其輕微的腳步聲,若不是他格外敏銳,幾乎無法察覺 。顧明安心頭一緊,意識到是父母來了,他立刻閉上眼,裝作熟睡的模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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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被緩緩推開一條縫,發出一聲極輕的「吱呀」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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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靜靜地站在門口,空氣仿佛都凝固一般 。過了良久,他隱隱聽見母親努力壓抑的抽泣聲,接著是父親低沉的歎息:「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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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的嘆息聲狠狠砸在顧明安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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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漸漸遠去,顧明安這才鬆了口氣,卻又莫名感到一陣難過 。他將臉深深地埋進枕頭裡,鼻腔裡充斥著枕套上熟悉的味道 。枕套不知何時已經沾了潮濕的水汽,他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可他卻渾然不覺,也分不清那到底是不是自己的眼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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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摸索著摸到床頭櫃上的橘子。他小心翼翼地剝開橘子皮,只聽「嘶」的一聲,酸甜的香氣瞬間在整個房間裡彌漫開來 。那味道清新而熟悉,像極了那個女孩靠近時,飄來的氣息 。 他將一瓣橘子放入口中,輕輕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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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他仿佛又看見了那個充滿朝氣的少女 ,看見了屬於他的那束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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