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之伴 The Last Duo - 第二十六章：不適合

Keria是被痛醒的，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連睜開眼睛都像在撕扯身上數千根神經。緩緩坐起後，他注意到自己不在樹林裡，反而是內裝破舊、只有五、六坪大的臥室。

他身上換了一套乾淨的新衣物，雙手與身體多處都纏著繃帶。他環顧四周，發現武器不在身邊，而窗外的景色也與熟悉的樣子相去甚遠——這裡絕對不是「T1」。

意識到事有蹊蹺，他立刻繃緊神經，李珉炯絕不可能不留下任何訊息，或不將武器放在他身邊，要知道在末日中，沒人會不把武器放在身邊。

更重要的是，李珉炯絕對不可能讓受傷的Keria獨自一人。

——難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不安的Keria躡手躡腳地下了床，隨手從床頭櫃翻出一支原子筆，充當臨時武器。他靜悄悄地走到門口，小心翼翼地將門慢慢推開。

透過微微開啟的門縫，他看到一名男子站在電視前，正好奇地把玩手上的物品。Keria心中的不安驟然放大——那是李珉炯的武器。

使他知道，僅憑一把弓還不足以證明什麼，但那的確是李珉炯的東西。他最重要的武器，陪他歷經無數生死關頭。頓時，一股恐懼跟憤怒油然而生。

但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必須要仔細思考每一個步驟。就算對方真的對李珉炯不利，也不能貿然行動——不然，萬一李珉炯還活著，可能會因此喪命。

他悄悄推開門，躡手躡腳地靠近客廳。原本想開口叫住對方，卻在下一秒看見那名男子舉起一件熟悉的衣服——那上頭滿是血跡，幾乎無法辨認原本的圖案，胸口處還有一個特別大的破洞。

Keria瞬間停下腳步，大氣都不敢喘——那是李珉炯的衣服。

憤怒如無形的蛇，迅速攀上他的肉體，竄進他的心靈，但一絲僅存的理智還在拉住他，阻止他衝動行動。

——我必須冷靜。

他在心裡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

然而，就在這時，對方開口了

「他真的很難纏，還好被我們解決掉了……」

當Keria回過神來時，他已經衝了出去，高舉右手，將筆直插向那名男子。他速度快得驚人，彷彿完全忘了自己身受重傷。

然而，用盡全力的一擊卻被男人擋下。對方滿臉錯愕，似乎既震驚於自己反應過人的身手，也驚訝於突如其來的攻擊。

Keria沒有給對方任何反擊的空隙，迅速繞到男子背後，用手臂鉤住他的脖子，企圖將他制服。但就在他收緊手臂的瞬間，男子猛地前傾，將他整個人拋飛出去。

他在空中調整姿勢，背部即將撞上牆面時，他雙腳一撐，借力反彈，筆直衝向對方，手中的原子筆再次刺出，卻在即將命中之際，被對方側身閃過，並迅速反手抓住他的後頸。

Keria立即反擊，一腳踢中對方的腹部，對方吃痛鬆手，他隨即反手揮筆，直刺對方頸部——

但就在這關鍵一擊落下前，一隻手從他的死角伸出，抓住了他的手腕。他這才驚覺，現場還有其他人。

他趕緊用左手攻擊對方小臂，卻也被對方精準抓住，完全動不了。

「小個子你在發什麼瘋啊？敲壞腦袋了？」抓著他的男人，語氣不悅的說道。

「你們做了什麼！」Keria憤恨的喊道。「你怎麼可以這樣對他！」

「是我的問題嗎？我怎麼聽不懂。」

「你們殺了他！」

「誰？」被他踢了一腳男子沉著臉色回應。

「我要殺了你們，你們全都……」

「……Keria？」一道熟悉的聲音響起。

Keria轉頭一看，門口站著熟悉的身影——是活生生的李珉炯。

短短一瞬，他鬆懈下來，接著是深沉的擔憂。他用力甩開抓住自己的人，衝向李珉炯，迅速轉身，擋在他面前。

「你還好嗎？」Keria急切問道。

「沒事，Keria你……」

「他們是誰？有傷害你嗎？」Keria打斷他，低聲說道。「左邊那扇門應該是通往外頭的出口，我可以擋住他們，你先走。」

「Keria你聽我說……」

「你放心，我逃得掉的，你先離開。」

「Keria……我……」

「我會引開它們，據點見。聽我倒數——三、二——」

「Keria！」

李珉炯的喊聲驟然響起，Keria嚇了一跳，轉頭望向他，只見李珉炯滿臉擔憂和痛苦。

「Keria你冷靜下來聽我說。」李珉炯雙手搭上他的肩，看著他的眼睛堅定地說。「他們不是敵人。」

「可是，我剛剛聽見他……」難以理解現況的Keria，眼中依舊帶著些許憤恨，不解的說道。

「你放心，我確認過了，他們沒問題。」李珉炯的眼神，從一臉堅定轉而擔憂，繼續問道。「倒是你，你還好嗎？傷口很痛吧……」

「我的身體不重要。他們真的沒有對你做壞事嗎？我……」

「很重要！你不能有事。」李珉炯突然抱住了Keria，語氣低沉地在他耳邊輕聲說著。

他眼中閃過一絲脆弱，但那抹情緒稍縱即逝，沒被Keria察覺。緊接著，他慢慢補充道。

「他們不是壞人，就是他們救了我們一命。」

「那兩個人救了我們？」Keria沒有回應李珉炯的擁抱，反而慢慢地將李珉炯推開，困惑地問。

還沒等李珉炯開口，身材較高的男人就搶先說話。

「對喔，小個子。沒有我們，你們肯定都死了。」男人聳了聳肩，臉上掛著微笑，語氣裡卻藏著不悅。

Keria瞥了他一眼，認出對方就是剛才抓住他手腕的人；而另一位身形稍矮的，正是他原本試圖偷襲的對象。

「我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用這種方式表達感謝——是吧，路晗？」男人接著說道。

「他很強欸，動作精準又俐落。」較矮的男人才從思緒中回神過來，彷彿沒聽到前面那句話。

「路晗，我不是在說這個。要不是你沒被打到，我才不會放過他。」

「什麼？他剛剛有踢中我啊，只是……」

話還沒說完，Keria就察覺到那名高個男子的表情突變——原本掛著笑容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冷漠，和深不見底的憤怒。

那人剛往前踏出一步，就被朴路晗一把拉住。

「晟玄哥，冷靜一點，我沒受傷。」

「我才不管，我要踹他，誰敢傷害你，我就加倍奉還。」

一瞬間，屋內的空氣瞬間凝結，氣氛劍拔弩張。那名男子與Keria四目交接，彼此緊盯著對方不退讓，直到朴路晗與李珉炯走到兩人中間，擋住他們的視線與怒火。

「「冷靜一點！」」他們兩個同時喊道。

Keria伸手推開李珉炯，卻發現對方如山般穩固，絲毫不動。

「Keria，看著我。我在這，我沒事。你還好嗎？有沒有受傷？」李珉炯伸出手，輕柔地捧著Keria的臉，眼神柔和地看著Keria。他另一隻手慢慢覆上Keria握筆的手，輕輕地將那隻緊握著的手指一根根鬆開。

「啪」的一聲，原子筆掉落在地板上，滾得很遠。

那聲音彷彿一記驚醒，讓Keria彷彿從混亂中抽離，憤怒的火焰漸漸燃燒殆盡，徒留悲傷的餘溫。

「我我……我以為你死了，那男的……剛剛說……他真的很……難纏，還好被、被、被我們解決掉了，我以為是指你，我還看到你、你的武器，就、就是那把弓，你很愛惜的，還還還有，你的、你衣、身上的、原本的，衣服身上也都是血。」Keria有些哽咽，聲音開始顫抖，卻不自覺的讓語速愈來愈快，話語也斷斷續續。

「沒事了。」

李珉炯再次將他摟入懷中，抱得更緊。對方的體溫、心跳、還有因呼吸而緩緩起伏的胸膛，讓他感到安心。

而這次，Keria也回抱了他。

「Keria你聽我說，他們是好人。我親眼看見他們替我擋下致命的一擊，如果不是他們，我早就沒命了。」

「那、那隻殭屍呢？」Keria突然退開一步，大聲的問道。

「殺掉了。」朴路晗冷靜地說道。

「戰鬥結束後，也是他們把我們帶來這裡，幫我們包紮傷口。」李珉炯補充道。

「可是……」

「如果想對傷害我們，幹嘛還冒險拯救我們？」

「我……」

「先聽他們說，好嗎？」李珉炯搭上Keria的肩膀，溫柔地說道。

「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聊聊了嗎？」朴路晗開口問道。

沉默片刻，Keria點了點頭後，將目光投向那兩個男人。另一位的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比起剛才少了怒意，似乎已經被另一人勸下。

「坐吧，你們的傷還沒痊癒，別一直站著。」

語畢，四人分別坐上沙發，彼此對視。過了一會兒，朴路晗率先開口。

「我是朴路晗。他叫嚴晟玄。」朴路晗微微的笑了一下。

「我是1999年的，記得用敬語啊，小個子。」

Keria打量著朴路晗。他的外觀相比李珉炯、文炫竣等人的厚實體態，更接近崔玄凖瘦長的身材，但從剛才的戰鬥能看出，他經過充分鍛鍊，體格結實。但圓潤的臉蛋、筆挺的鼻樑、圓弧的清澈眼睛，加上微微垂落的黑色瀏海，讓他看起來意外地精緻，帶著濃厚的書卷氣質。

說實話，單論外表的話，Keria覺得朴路晗大概是他見過最好看的人了——看起來像是末日前的韓國偶像。

而嚴晟玄的臉型較長，眉毛濃密，戴著一副圓框眼鏡，鏡片後是一雙細長的眼睛，像是瞇成了一條縫，有時隨著表情變化更加窄小。他的頭髮黑而蓬亂，整體看起來隨性又不修邊幅。他的身高似乎比李珉炯還高一點。

又一個高個子，讓Keria心裡有些不悅。而朴路晗雖然沒有他們那麼高，也還是比自己高出半顆頭。

「雖然已經說過了，但還是再讓我正式介紹一下。我是李珉炯——Gumayusi，他是Keria。」李珉炯笑著說道。

「就只有Keria，沒有本名？」嚴晟玄挑著眉問道。

「沒有，連我都不知道。」李珉炯語調平靜地說道，像是在陳述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我把它丟掉了，我不需要那東西也能活下去。」Keria輕描淡寫的說。

然而他不知道，在聽到這句話時，李珉炯心裡有種揪了一下的酸麻感。只是他掩飾得很好，沒人察覺異狀。

「Keria，你現在一定還很混亂吧！有什麼想問的，我會盡量回答你。」朴路晗微笑著說道。

Keria抬頭看了李珉炯一眼，對方注意到後輕輕點頭。

「你們怎麼會出現在那？」Keria問道。

「我們找好落腳處後，聽到很大的爆炸聲。原本只是想確認狀況，結果發現公園裡有火光，才往那裡去。」

「在夜晚行動？聽起來不太聰明。」Keria皺著眉，質疑的說道。

「小個子，被這個『不太聰明』的行動救回一命的你，聽起來更不聰明，你覺得呢？」嚴晟玄雙手抱胸，神情不悅的說道。

「我只是說實話，晚上還在外頭亂跑的人，不是瘋子就是笨蛋吧？」Keria聳著肩說道。

「那你是哪個呢？」嚴晟玄立刻反嗆。

「晟玄哥，夠了！」朴路晗嘆了口氣，接著語氣平穩地說道。「Keria，我知道你現在還不信任我們，但如果彼此都這麼有敵意，這場對話也只是在浪費時間。」

「Keria，看在我的份上，就談這一次吧。」李珉炯語氣平靜地說道。

他了解Keria在面對陌生人時總是特別謹慎，但這次的反應已經超過了「謹慎」的程度，讓他不太理解為什麼Keria會這麼排斥對方。

Keria見李珉炯親自開口，才逐漸冷靜下來。他其實也明白，情緒化只會讓事情更難處理。

「是我不好，抱歉，我們繼續談吧。」

「好。」朴路晗點頭回應。「我們會去那裡，是因為擔心有人需要幫助。」

「你們是專門去救人的？」Keria問。

「對。」

「為什麼？」

「因為我們想找個能接納我們的據點。但我們對這裡完全不熟，多遇到些人，能提高我們找到據點的機會。」

「原來如此……而且，如果遇到據點的人，也能順便賣個人情。」李珉炯若有所悟地補充。

「那你們就不怕遇到壞人嗎？」Keria質疑地說。

「說得好！我也是這麼說的！」嚴晟玄激動地附和。

「遇到了就解決掉啊。」

「這麼有自信？」李珉炯半開玩笑地問，但見過對方實力的他，一點也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兩人對望了一眼，嚴晟玄露出無奈的笑容，朴路晗則一臉認真地點點頭。

「嗯。而且我自認看人還算準，到現在都沒遇過什麼太糟的人。」

「之前破舊屋子的那個人不算？」

「他只是怪，又沒對我們怎麼樣。」

「用這種方式下去找據點，總有一天會踢到鐵板的。這個世界可沒那麼友善。」李珉炯語氣平靜地說道。

「正因如此，我們更要快點找到對的據點。」

「有不對的據點？」李珉炯敏銳地察覺到，那個異樣的用詞。

「有。」朴路晗與嚴晟玄交換了眼神後接著說。「原因有點複雜……總之就是不適合我們。」

空氣瞬間凝結，讓李珉炯和Keria有些困惑，但不等他們提問，朴路晗便接下去說。

「所以昨天我才問了Gumayusi，關於據點的事。」

「昨天？打倒殭屍之後？」Keria問道。

「那是前天了，你昏迷了整整兩天。」李珉炯有些擔憂地說道。

「什麼！怎麼會？」Keria震驚地瞪大雙眼，轉頭看向李珉炯。「那……」

「不知道。我也不知道『T1』的狀況。」李珉炯將話接了下去。「我回不去，只能希望一切安好。」

Keria一臉糾結的看著對方。他不把話說完，就是因為還搞不清楚眼前這兩人立場之前，說出據點的情報，有太多風險。

而李珉炯也看出了他的擔憂，接下去說道。

「昨天我醒來時，幾乎動不了。是他們幫我們包紮，還把僅剩的食物分我一份。」

「確實，我的那份都快吃光了～」嚴晟玄一臉無所謂地說。

「可是，我們的包包裡不是……」

「你忘了嗎？當時我們只帶了武器，其他東西都沒帶上。」

這才讓Keria回想起，當初為了趕緊通知守衛和Faker，他們兩個只拿了武器。誰也沒想到，他們最後離開據點。

「所以為了報答他們的幫助，我昨天答應會帶他們到『T1』，至少讓他們補點物資。」

「但是……」

「接不接納他們，不是我們能決定的。對吧？到時候就交給Faker判斷。」

直到現在，Keria才真正釐清狀況。看起來，他們的確救了他，動機也合理。李珉炯沒辦法帶著昏迷的自己回據點，在當下情況下做出這樣的選擇，其實也無可厚非。

「那你們打算今天去『T1』嗎？」Keria問道。

「雖然我很想早點拜訪你們據點，但我不建議今天出發。」朴路晗冷靜地說道。

「為什麼？」

「再三個小時後天就暗了。就像你說的，會在夜晚行動的人，不是瘋子就……嗚……」嚴晟玄笑著說到一半，就被朴路晗一拳打在肚子上。

「別理他，他就是嘴賤。」朴路晗看著Keria說道。「夜晚的確危險，但更重要的是你們還沒恢復，不要急著出發比較好。」

「我也是這麼想。」李珉炯說道。

「那要待多久？」Keria問道。

「我原先以為你們至少要休息一週，但看現在的狀況，明天下午應該就能出發。」

「Gumayusi，你昨天沒想過先回『T1』找支援嗎？」Keria問道。

「不太可能。」李珉炯搖頭。「如果我帶著陌生人回去，光是他們的身份審查就會拖很久。更別提，Faker向來謹慎，不會貿然出兵。時間一拖，對你反而更危險。如果要他們兩人自己去也一樣，陌生人本來就不容易被信任。再說……以我當時的狀態，也不可能一個人走。」

「小個子，他說得挺好聽，但看起來就只是不想離開你吧。」嚴晟玄聳聳肩。「剛剛我們只是叫他幫拿個東西，他都一副捨不得離開的樣子。昨天他整天都坐在你旁邊……啊！」

他話說到一半，又被朴路晗一拳打斷。

「幹嘛啦！」嚴晟玄氣憤地說。

「覺得你太白目。」朴路晗搖頭，然後看向Keria說道。「我能理解他擔心夥伴的心情，所以我們決定等你醒來，再一起出發去你們的據點。」

「好，那就明天出發。謝謝你們。」Keria語氣平穩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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