軌跡偏差 - 第81章

四月初，天氣漸悶，一大早就開了冷氣，誰也不想出門，也有一部分同學為選擇更多學校而開始準備另一場考試，江晚妤和莊柚然也是其中兩人。班上也安靜下來，不再吵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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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已經報名面試的人就是忙別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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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林昭然去跟黎瑾借了空的音樂教室，還從家裡翻出一個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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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嶼看見，還鄙夷的瞥他一眼，明明有樂器，還裝作不會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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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一臉正經的反駁：「這就要說到一個故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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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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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前從前，有一個小男孩，為了假裝自己帥氣，跟他的媽媽千求萬拜託的買了把吉他，學沒多久就放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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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的結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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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尾……這把吉他，長大後給了他的男朋友，替他完成了彈琴的夢想？」他思考了一會，狡黠的露出一個微笑，「這結局不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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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行。」沈嶼接過吉他，淡淡的回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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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下來，把吉他放在腿上，手指試著撥了幾下弦，音色還有點亂，不過幾秒後就恢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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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音落下林昭然就愣住了。不是彈得多厲害，他出乎意料地細膩，讓人一下就安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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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哼曲哼得不大聲，如同在湖泊沉入水底的石頭，激起微弱的水花，像在說一段很隱密的話，而且只說給他一個人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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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原本想開玩笑誇獎幾句，但聽著聽著，卻只剩下留駐於少年的眼神，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的，像怕一出聲就會打破這段只屬於他們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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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樂教室離小黑跟三花常待的那條路很近，沈嶼彈琴時牠們總會悄悄跑來坐在窗檯，林昭然就算打開窗戶也不會囂張的跳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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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隔了幾天，兩隻貓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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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起初覺得沒什麼，或許是找到新的地方休息，或許是發現了不可告人的寶藏。還在猜疑時，三花出現了，牠躍進窗戶，落在教室地面，著急的一口咬住林昭然的褲角，發了瘋似的往外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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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誒！你要做什麼？」他被力道狠狠的拉了一下，竟沒保持住平衡，一下差點撞在門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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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你能不能慢慢說？」他習慣性的吐槽一句，才想起對方是隻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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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嶼放下吉他，見三花急得團團轉，沒有多說，直接站起來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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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花帶著他們跑過小路，最後停在教學樓後方的小樹林。草叢間，黑貓蜷縮成一團，身下濕了一大片，呼吸急促，小聲的呻吟，肚子明顯鼓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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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花貼近她，額頭碰著額頭，似乎是想讓痛苦傳遞到他身上共同分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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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嶼蹲下觀察了一會兒，伸手輕輕碰了碰小黑的背，指尖能感覺到牠在顫抖，耳朵貼著腦袋，爪子緊緊抓著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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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在生小貓……」他看似平穩，但語速明顯加快了些，「可能是難產，這樣她撐不了太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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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見狀直接脫下外套，動作輕柔的把她抱起，放進沈嶼懷裡：「你抱著，我牽車，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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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嶼看他跑遠，低頭和身旁的三花互視一眼，他好似知道這兩個人能救他的伴侶，沒有再叫喚，只是黑色的眼瞳擔憂的望著他手裡的布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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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很快的牽著腳踏車來了，還沒考上駕照，只好先應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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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風聲呼嘯，裹在小黑身上的外套被吹的掀起，她痛苦的閉了眼睛，往沈嶼懷裡又縮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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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個轉彎後，他們停在了最近的寵物醫院，還沒停穩，沈嶼就已經跳下車，醫生檢查了一下，把她帶進去做手術，漫長的兩個小時過去，醫生摘下手套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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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送的很即時，她總共生了三隻小貓，一家平安，但還需要再留院觀察。不過一般流浪貓生產沒那麼容易發現，你們怎麼有辦法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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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奇的提了句，林昭然和沈嶼對視一眼，他笑著回答：「大概是不同物種伴侶之間的莫名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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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眉眼也彎了，「你們還是學生吧，怎麼現在在這？雖然救貓，但算不算是逃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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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時才想起，不過現在已經放學了，林昭然還是開了一下聊天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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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魚魚：「@昭然@嶼你們倆逃課？串個供，你們在音樂教室練了一下午。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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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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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魚魚：「不過你們幹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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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救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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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魚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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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魚魚：「好，你們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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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一句感覺是隨便應付的，林昭然失笑，攬過沈嶼，「走吧，我們去看一下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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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的逃課沒事了嗎？」沈嶼就這樣被他拉走，趕忙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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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都說好了，我們練琴練了一下午。」林昭然聳肩後把他跟江晚妤聊天室裡的對話說給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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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這次你沒辦法體驗到逃學的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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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半開玩笑，眼神望向玻璃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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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看看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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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在沉睡，另外三隻小貓被放在保溫箱，眼睛還沒到睜開的時候，對著空氣尖聲的叫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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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沈嶼眉頭微蹙，林昭然替他揉開眉心：「別擔心，再不久就會醒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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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擔心……」沈嶼的手靠在保溫箱上，聲音不由自主的放輕：「就是覺得……牠們真的好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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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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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沉默了，視線卻沒從牠們身上移開，「如果沒有爸媽的話，牠們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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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聽見這句話，心口微微一震。他知道沈嶼不是在單純說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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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們能有我們啊。」他笑了笑，語氣輕鬆，像是說著什麼再平常不過的事，「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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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嶼沒回話，只是眼睫低垂，影子落在臉上，擋住他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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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湊過去，伸手揉了揉他的後頸，像安撫小動物似的：「你不用多想，我不是說過，從來都沒有『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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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每次都說得好像很懂一樣……」沈嶼加了醫生的聯繫方式，推開醫院的玻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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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這是我燒光腦細胞才想出來的。」林昭然拍了拍後座，「上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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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沈嶼不動，他不解的問了一句：「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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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會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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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還是硬著頭皮坐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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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知道三花貓聽不懂他們的語言，林昭然還是繞了回去和他比手畫腳說了一通。不過牠應該是靠表情認出來的，肉眼可見的鬆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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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天醫院都會拍照記錄小黑的情況，她慢慢恢復，為了剖腹剃掉的毛也長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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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貓也睜開了眼睛，在她懷裡不停推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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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禮拜後沈嶼接到電話，把小黑接了回來，到了小樹林，他們站在遠處望著夫妻重逢，小貓也興奮的在身邊跳來蹦去，心底不由得陷入一片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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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溫情現場，小黑叼著其中一隻小三花走了過來，放到沈嶼的手上，她睜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在沈嶼的手心踩來踩去，還用耳朵磨蹭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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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可愛，是小女生吧？」林昭然也蹲了下來，指尖刮過小三花的下巴，逗得牠軟綿綿地往他手指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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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該……吧？」沈嶼望著掌心裡那團毛球，自己也不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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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管，她一定是。」林昭然抬起頭，假裝叛逆地說完，卻在下一秒收起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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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到小黑站在不遠處，回頭看了他們一眼，眼底裡有那麼一點不捨。但她還是決絕的轉過身去。身旁伴侶似乎是理解了她的做為，尾巴掃著她的背安撫，兩大兩小離開了樹林，身影很快被草叢與陽光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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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誒，你們怎麼走了！」林昭然猛地站起身，想追上去，但跑了幾步就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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牠們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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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小孩還在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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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嶼沒說話，低頭看著掌心裡的小三花，那小東西依然撒嬌地磨著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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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嗎……我以前看過，有些貓媽媽會把她覺得最漂亮、最健康的小孩，留給牠信任的人。」沈嶼聲音輕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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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是……選擇留下牠給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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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吧。她剛剛那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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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笑了笑，手指輕輕戳了下小三花的耳朵，「她也給我們一個神聖的任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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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嶼低頭看向小生命，小三花像是聽懂了似的，發出幾乎聽不見的細微喵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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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再多說什麼，只是輕輕將她抱進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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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還有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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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還能再見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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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跟醫生確認過，是個女孩子，給她取名叫做「小染」，跟小然的「然」只差了一個注音，意思是希望她能在這個新家染上幸福和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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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早早在家裡開始組裝架子，雖然小染手短腳短的還用不上，也已經躍躍欲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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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裡早已鋪過地毯，也不怕她造次，沈嶼只是將書櫃裡的書默默往上移，生怕被她拿去當貓抓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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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被林昭然笑稱是杞人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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