軌跡偏差 - 第65章

「新年快樂！」那個身影興奮地抓住他的手，力道急促而溫柔。小沈嶼被拉得措手不及，還沒來得及問清楚，就跌跌撞撞地被拉著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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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去哪裡？」他氣喘吁吁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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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我們沒去過的地方！」朋友笑著回答，聲音掠過，一下子就溶進了風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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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世界在奔跑中飛快地變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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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穿過擠滿人群的街市，五顏六色的燈籠在頭頂搖晃，兩人的影子忽長忽短；下一秒，踏進種滿金色稻穗的田野，風吹過，耳邊是沙沙作響的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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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跑過一條無人的鐵道，火車轟鳴而過，掀起大片破碎的落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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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穿過沉入夜色的花園，地上的玫瑰開得荒唐又熱烈，香氣甜得近乎不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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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嶼的腳步踉蹌，心跳又快又亂，眼前的景色像一場壞掉幻燈片，一張接一張撕裂，又一張接一張地被黏回去。他想看清那個牽著自己的人，那張熟悉又親密的臉，可每當他試圖聚焦，畫面就會像被刪除一樣，模糊得失去了所有邊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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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知道，那是他的朋友。

就算再看不清，也不會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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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聲在空氣中迴盪，他們一同向前奔跑，像要跑到世界盡頭一樣。

周圍的一切越來越遠，只剩下緊握著的那隻手，溫暖又真實地存在著，帶著他，奔向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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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這些，還有這些！我都會陪你走過的！」對方語氣堅定，「畢竟，你許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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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沈嶼瞳孔微微放大，他想用最後一次機會看清對方的臉，卻被一陣風掀起的花瓣海擋住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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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馬上睜開眼，雖然知道夢境已經結束了，卻還是在努力回味那短暫的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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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說的沒錯……聽見了……」沈嶼小聲的呢喃，這是不是代表新年新希望？

一陣短促的腳步聲傳來，接著，他聽見另一個新年快樂，他坐起身，看見小觀拿著一小束花，坐在已往的椅子上，兩隻腳已經能踩在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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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觀？」沈嶼不確定的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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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我！」小觀興沖沖的撲進沈嶼的懷裡，「不過，我現在叫秦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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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多說了一嘴：「不過我還是喜歡聽你喊我『小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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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長高了。」沈嶼有些驚喜，看來對方家庭的待遇還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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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叔叔阿姨人很好，你看，他們還讓我回來了！雖然當初說怕打擾你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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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嶼笑出聲，抬手揉了揉他的頭髮，「歡迎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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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的欣喜一過，他突然想起昨天答應跟林昭然一起出門，不由得陷入兩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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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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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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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接下來，還有別的行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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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啊，今天就是為了找你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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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完，又最後掙扎了一會，還是跟林昭然討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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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那個，關於水族館，有件事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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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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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就是……鄰居家把他們的小孩託付給我照顧，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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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他能出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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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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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把他一起帶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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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這樣方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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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水族館應該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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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那……門口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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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捷運站吧？水族館門口範圍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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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朋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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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劃過月亮頭像和名字，林昭然回想起跟沈嶼的約定，不能改暱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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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嶼當時表示，被看到他們在談戀愛不太好，林昭然卻把他悄悄歸類在，他會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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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社群媒體更新後，能備註僅自己可見的設定出現，讓他完成把名字改為「男朋友」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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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對方不知道就是了，得藏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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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提起背包衝出房間，路過正在看電視的江嵐，她只覺得一陣風吹過，下一秒他兒子已經在門口穿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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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哪那麼急？」江嵐問，電視播放著男主在下大雨的樓頂阻止女生跳樓的連續劇，室內一瞬間安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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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見……」他頓了一下，像突然想起什麼，語氣一頓，「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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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嵐挑眉，走到門邊，看著他一邊撥頭髮一邊換鞋的樣子，嘴角忍不住揚起一點弧度，意味深長，「見沈嶼也不用這麼興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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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一頓，沒有回話，默認了這個回答，他彎腰繫好鞋帶，站起身時抬頭對她笑了一下，那笑意乾脆明亮，像是少年時藏不住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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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天晚點回來，幫我跟爸說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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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就推門而出。門輕巧的關上，江嵐看著那扇門幾秒，搖搖頭，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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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子，臉都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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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重新坐回沙發，遙控器還沒按下去，腦海裡忽然閃過林昭然剛才說話時短暫的停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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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見……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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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心口溜出來的一句話，又被急急忙忙藏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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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眨了眨眼，默默轉回頭，連續劇裡男主正抱著渾身濕透的女主，大聲吼著：「你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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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嵐靠進沙發，輕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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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談戀愛，瘋起來還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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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一想到等一下能跟沈嶼見面，內心激動的不行，只是多一個小孩，不算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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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天會穿什麼衣服呢？是穿著針織衫，還是帽T？他會因為冷，對著手掌哈氣嗎？他會戴圍巾嗎？如果沒戴，那他就可以像偶像劇一樣，把自己的圍巾摘下來，繞在他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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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一想，又搖搖頭，又被江嵐的偶像劇洗腦了，小時候，只要江嵐看劇，他都會興沖沖的趴在她身邊，目不轉睛的盯著，小孩的學習力一向很強，林昭然也不例外，甚至國小的一次戲劇演出，差點演上了女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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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嵐都跟她閨蜜嘲笑過，如果他是女生，一定很多男孩子要追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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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之前一定沒有想到，長大後是他在追別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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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思緒和身體一同奔跑，趕到站時，見沈嶼穿著一件深灰色的帽T，袖口微微卷起，露出指節分明的手，正在搓揉取暖，身旁還有一個像南瓜似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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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愣了一下，心跳漏了一拍，下一秒就快步衝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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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嶼！」他喊得像是剛打完一場勝仗，臉上寫滿了「我賭對了」的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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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嶼被他喊聲嚇了一跳，轉頭看過來，那雙眼睛還是一如既往的平靜，但嘴角卻勾起一點點弧度：「你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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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只穿這樣？」上次在河邊還體驗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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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嶼還沒回話，身旁的南瓜就嘩的一下站起來，「你怎麼可以罵他！」南瓜開口，丟下手上的雪球，一張小臉被凍得微微發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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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啞然，所有關心一下吞回腹裡，這玩意憑甚麼離沈嶼那麼近，他語氣一下變得不怎麼快樂，「這個南瓜就是你鄰居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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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沈嶼點點頭，對方的表情似乎有些不滿？還是介意小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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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嶼還是退縮了，「你不高興嗎？不然我們之後再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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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介意，我不介意。」像是洗腦自己般，林昭然說了兩遍，眼神卻瞪著那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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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好像感覺到什麼，也不畏懼的瞪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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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觀，他是林昭然，」沈嶼順勢介紹，「是我的……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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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男」說的特別小聲，不過林昭然還是聽見了，他嘻嘻一笑，心情一瞬好了，沈嶼承認，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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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秦觀沒有聽見，那南瓜只是點點頭，有些不情不願，「你好，我是秦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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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看著秦觀勉強的禮貌，笑容不減反增，「你好啊，南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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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秦觀，不是南瓜。」小孩皺眉糾正，語氣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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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穿這麼厚，圓滾滾的，南瓜比較可愛啊。對吧，沈嶼？」林昭然轉頭看向他，語氣帶著點挑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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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嶼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回答，只能輕輕咳了一聲，轉移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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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觀握緊拳頭，冷聲回懟：「那你呢？跟沈嶼哥哥靠那麼近幹嘛，你是磁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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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知道我是磁鐵了，我們倆同極你還靠沈嶼那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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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天氣冷！」秦觀挺直背脊，凶巴巴地瞪著他，「而且我是小孩，你是大人，跟我計較不丟臉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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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丟臉啊，我還會吃醋呢。」林昭然語氣軟綿綿的，語句卻不輸一分，「沈嶼是我『好』朋友，我不想讓別人太靠近他，尤其是會撒嬌又裝可憐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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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才裝可憐！我才不稀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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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撒嬌的人會這樣反駁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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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嶼看著一大一小你一句我一句，忍不住嘆了口氣。他伸手揉了揉太陽穴，「你們兩個能不能別吵了？再吵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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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異口同聲：「是他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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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了閉眼，明顯懷疑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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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默在心裡列出：下次，不能讓他們同時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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