軌跡偏差 - 第43章

隔天早上，沈嶼望著沒電黑屏的手機，臉上寫滿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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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他不止按到電話，對方還接起來，他還跟他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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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中之重，他沒掛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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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觀一進門，就是看這個大哥哥耳朵紅紅的，跪在床上看著不亮的手機，然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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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瞬間向前倒在床上，頭深深的埋進枕頭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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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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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觀……哥哥沒事，你讓我再休息一下，等會再去找你，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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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好。」小觀很細心的關上沈嶼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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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的沈嶼還在震驚當中，他沒掛電話…他不會說夢話吧？不會吧？完蛋，黑歷史都被林昭然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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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現在完全不敢打開訊息……不對，手機沒電了，也不能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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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衝進浴室洗了把臉，冰涼的水讓他稍稍冷靜了下來，他把微長的瀏海往上撥，深吸了一口氣，才往小觀哪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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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嶼哥哥！」小觀丟下整理到一半的行李跑過來抱住他，他現在雖然國小四年級，但身高卻只到他的腰，估計上了國中就會抽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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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能陪我再逛逛院子？」小觀抬頭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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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走吧？你還要收拾行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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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等一下再收也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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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慢步走出房間，途中，小觀拉著沈嶼的手，在佈告欄指了指他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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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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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畫的很好，很厲害。」他不吝嗇的誇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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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晚上我也幫你畫一張！然後要把我加進去……」小觀開始思考構圖，沈嶼也沒打擾他，靜靜地牽著他的手，仔細地看那張畫。那幅畫畫的很細緻，完全不像小孩子的作品，反倒更像藝術家隨手一揮而做出的珍藏，充滿成熟的韻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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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我還想去遊戲場跟後面的小池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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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最常待在房間的沈嶼第一次繞了整個園子一圈，甚至在小觀的慫恿下用手碰了碰池塘鯉魚的嘴。

小觀在一旁哈哈大笑：

「哥哥你的初吻被魚奪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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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吻不是這樣用的，小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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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呢？」他眨了眨眼，眼睛清澈，沈嶼扶額，有些難以回答，很擔心這個天真爛漫的小孩被他帶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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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吻是你青春期之後跟除了親人以外的人接吻才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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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重點是人？所以魚不行？」小觀歪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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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個問題……反正，你的初吻很重要，不能被路邊隨便一朵花就奪走，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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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他似懂非懂，反正先點頭一定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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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他們坐在盪鞦韆上，小觀看著前方，眼底的情緒像霧一般模糊不明，「我看到你寫給我的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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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嶼眼睛微微睜大，轉頭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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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受被領養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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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沈嶼話還沒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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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的願望，是什麼？」小觀突然打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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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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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要找到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安身立命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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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很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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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難，特別難。」沈嶼說完一愣，這樣會不會讓小觀覺得壓力很大？他趕忙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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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為了自己而活，你應該成為被放飛的氣球，而不是被我的夢想網住的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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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白。」小觀低頭，像是在遮掩什麼，再抬頭時，他已經恢復原來那個開朗活潑的小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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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嶼哥哥！我們回去吧！我還要給你畫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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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小觀哪裡怪怪的，但他說不出來，那種沉悶不太像是演的，但也沒有多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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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嶼坐在小觀房間的板凳上，像個雕像一動不動，這對他來說很輕鬆，畢竟自己不開口也就長這樣，他認真當好模特的角色，小觀則是對著他一頓畫，偶爾抬頭看看，又埋頭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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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裡瀰漫著似有若無的香氣，沈嶼問了一嘴，小觀說是因為空氣不好，沈祈晴點的精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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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半個小時後，小觀畫完最後一筆，興沖沖的遞給沈嶼，裡面是沈嶼跟他，風景是遊戲場的盪鞦韆，裡面的沈嶼溫柔的看著他，小觀則是對著虛無的鏡頭比了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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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給你！」小觀毫不避諱的坐上沈嶼的腿，沈嶼稍稍扶住他的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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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要給我？不自己收藏？」，小觀搖搖頭「本來就是要畫給你的，我之後還能畫」，沈嶼微笑，壓下心底的異樣，「那我就收下了，我會好好保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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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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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嶼回到房間，總覺得有些睏，不久便睡過去，意識像是在海裡漂流，他想起今天都沒有打開林昭然的訊息，但現在實在沒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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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沈嶼醒來一看手機，十點了，有一種似曾相似的感覺，他猛地起身，衝到沈祈晴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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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抬頭，看見氣喘吁吁的沈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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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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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觀呢？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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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昨天深夜，他們家說機票買錯了，要提早帶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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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沈嶼跟林昭然通電話時，已經決定，風箏就是得在風來的時候放手，才會高飛，他回到房間，發了一會呆，才開始整理上學的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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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一整天沒有收到沈嶼的訊息，他能猜到手機一定會沒電，但是……也太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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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隔天，他幾乎是守在手機前，連他媽媽都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眼神看他，看的林昭然心裡有些發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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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你幹嘛？」他忍不住回頭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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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談戀愛了？」江嵐一臉八卦，「你去禍害哪家的姑娘啊？哪天帶回來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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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兒子正直的很，沒找女朋友，你看看別人的家長，還在擔心小孩早戀，你已經在談論未來兒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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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不一定啊！」江嵐笑得一臉了然，「你這麼魂不守舍的，肯定是談了。不然你這手機，還能再盯得更緊一點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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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在等訊息，關心朋友不行嗎？」林昭然嘴硬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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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江嵐揚眉，「朋友有這麼重要？朋友的訊息能讓你這麼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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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被問得一時語塞，是啊，沈嶼怎麼還不回訊息？他手機真的只是沒電了，還是發生什麼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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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嵐見兒子不說話，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也不會反對，你看著辦。不過啊」她頓了頓，語氣忽然正經起來，「如果是你真的在乎的人，遇到事情的時候，就去找他，不要只是在原地等，機會要自己把握，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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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微微一怔，捏緊了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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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嵐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去忙自己的事，留林昭然坐在沙發上，腦海裡反覆盤旋著她最後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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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你真的在乎的人，就去找他，不要只是在原地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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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沈嶼好像不能用這個準則，他會退縮，過多熱情會讓他跑走，像隻奔波已久的流浪貓，在別人伸出手給他食物時，還會擔心有沒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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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忍下想要打給他的衝動，在沙發上翻個身，盯著天花板，突然叮一聲，他一瞬間跳起，訊息欄跳出一個月亮頭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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嶼：「前天晚上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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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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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沈嶼正在打字的圖示一直跑，出現一下又消失，看來還在斟酌用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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嶼：「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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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幾個字，卻是沈嶼難得表露出的真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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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然盯著那行字，看了幾秒，突然覺得有點好笑。這人果然是流浪貓的性格，明明前天晚上都在他耳邊呼吸平穩地睡著了，現在卻還要特地來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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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你這麼正式，我該回你不客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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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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嶼：「我是認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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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我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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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一下，手指在螢幕上敲了幾下，語氣一如既往的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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嶼：「……別告訴其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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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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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只是短暫的對話，林昭然卻像是浸在汽水裡，覺得明天上學心情都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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