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鋒塵世錄 - 義斷魂留

月華初上，銀輝如水。袁飛於房中來回踱步，眉頭緊鎖，神色焦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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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他終喚來六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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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麻子一見袁飛神情異樣，便道：「師哥，怎麼了？怎麼突然叫我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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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飛沉聲道：「六麻子，我要下山去尋我娘。明兒一早，若師叔們問起，你再替我稟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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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麻子聞言大驚，低聲勸道：「現在就走？不如先歇息一夜，明日稟明師叔，再行下山豈不穩妥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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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飛搖頭，目光堅毅：「白叔叔他們心懷異謀，我已不敢久留。你只需為我掩飾一日，能拖一時是一時。等師叔們真問起時，再如實相告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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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他已俐落地開始收拾行囊。臨行前轉身叮囑：「麻子，師哥此去，恐多兇險。你切記，白師叔等人，不可輕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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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麻子愣在原地，似懂非懂，只得連連點頭：「是……是，師哥，你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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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袁飛腳尖已觸門檻，那門竟似自己開了一樣，吱呀一聲，緩緩而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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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搭在門扉之上，門外立著一人，面色灰沉，雙目微垂，似笑非笑——正是胡文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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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麻子瞳孔驟縮，語帶顫抖：「胡……胡師叔，你怎麼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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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峰目光悠悠掃過兩人，語氣淡漠，卻藏刀意：「我若不來，怎知有人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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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步履從容，踏入屋內，目光如針，刺在袁飛臉上。「袁飛啊袁飛，我天元劍宗既不計你父之過，如今你卻要不辭而別？可曾問過掌門，可曾問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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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飛心知不妙，雙拳緊握，沉聲道：「胡師叔，我有要事在身，實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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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已？」胡文峰一聲冷笑，語中殺機畢露，「世間之事若都可推作『不得已』，那再多幾個如袁天行的賊徒，我天元劍宗還怎麼在江湖立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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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氣氛驟凝。六麻子聞其辱及師父，雖心下怒極，卻仍怯怯後退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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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峰眼神一寒，聲音轉冷：「還是說，袁天行早就與你互通消息，今夜便要與你娘一同接你遠走，共享天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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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飛心頭怒火翻湧，這些師叔對父親百般羞辱，今日更是將他說得一文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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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再難克制，竟忘了自己武藝低微，一掌怒劈而出，直指胡文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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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峰冷笑：「父貪子逆，蛇鼠一窩！」話音未落，袖袍一拂，一股勁力排山倒海般席捲而至，袁飛被震得胸口劇震，一口鮮血噴出，身形連退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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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麻子眼見袁飛受創，心如火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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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小與袁飛情同手足，又目睹胡文峰出手狠辣、辱師滅義，胸中怒意勃發，熱血翻湧，登時失卻生死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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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怒吼一聲：「師哥，快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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猛地竄出，一把撲住胡文峰的大腿，五指如鉤，死命扣住。那一刻，他不似人在搏命，倒像是以整條性命去換兄弟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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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師父是賊，那我六麻子豈不是小賊子！你要殺人，先踏過我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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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峰一腳踢不開，目光陰狠，腰間長劍出鞘，一劍貫入六麻子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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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血如線，自六麻子口中噴出。他渾身劇顫，雙眼圓睜，卻仍未鬆手半分，只仰首死瞪著胡文峰，似要將這張臉銘記至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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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喉頭一滯，氣息微弱，仍咬牙擠出一句：「師哥……快逃……讓師父……替我……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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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畢，頭一歪，氣絕身亡，雙臂卻仍如鐵鉗般扣緊，死也不放，兀自守著義氣的最後一道門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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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飛雙目噙淚，看著自幼相伴的師弟命喪師叔之手，心如刀絞，悲怒交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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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此刻不是報仇時刻，他強忍劇痛，咬緊牙關，身形一閃，如脫兔竄出門外，投身沉沉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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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得掉麼？」胡文峰冷哼一聲，拔腿欲追，卻被六麻子已死的身軀牢牢纏住片刻。微一遲疑，袁飛已消失於林影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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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文峰低頭望著那具死死纏住自己的屍體，雙目微顫，臉上陰雲翻湧。他驟然怒極，將長劍從六麻子身上拔出：「你這廢物……死了還敢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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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吼聲中，長劍揮落，竟在六麻子身上連砍數刀洩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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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花濺起，如紅蓮綻放，瞬息染紅了半壁屋牆。斷骨碎肉之聲歷歷在耳，刺人心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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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具本已僵冷的身軀，被他一刀刀砍得血肉模糊，幾欲不成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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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中血腥瀰漫，濃烈得幾乎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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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胡文峰喘息粗重，劍尖垂地，滴血未止。屋內一時死寂，只餘滴血聲低鳴，與他緊咬牙關的粗重鼻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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