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情人》 - 那一夜，媽媽不再哭，卻握緊了我的手

這段日子裡，我見過媽媽太多種模樣。

忙碌的、疲倦的、沉默的、強撐的。

我也聽過她哭，那種低到幾乎聽不見的抽泣聲，藏在浴室裡、門縫裡、深夜餵奶的片刻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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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一夜，她沒有哭。

她只是，靜靜地坐在床邊，整整坐了兩個小時，一動也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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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快兩個月大了，夜裡會醒一次，偶爾兩次。那晚我醒得早，看見她坐在窗邊，臉被夜色映得蒼白，雙眼直直望著窗外，好像看著一個遙遠到碰不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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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開燈，房裡只剩夜燈一點點昏黃。

我沒有馬上出聲，只是微微張開眼，看著她。像平常一樣——裝作不懂、假裝沉睡，但實際上……我比誰都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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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我忽然很想知道，她心裡正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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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輕聲開口了。聲音很輕、很平靜，比她任何一次落淚時都還安靜。

「祈祈……妳會記得我嗎？」82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v0ApuA2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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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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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媽媽不在妳身邊了……你能好好長大嗎？」

她的聲音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問一個誰也不會回應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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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慢慢放在我的小肚子上，指尖冰涼，手心卻很輕。

她沒有像以前那樣輕拍，也沒有說哄睡的話，只是握著我，靜靜地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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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立刻反應。

不是因為不懂，而是因為我太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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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是在威脅、不是尋死、不是鬧情緒。她只是累了。

累到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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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種累，不是來自某一件具體的事，而是每一個日常的瞬間。

每一次被否定、每一次責備、每一次想爭辯卻選擇沉默的時候。

那是一種——日復一日、沒有出口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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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爸爸說，我情緒太敏感……」

「他不懂，也不想懂。我不想再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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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深吸一口氣，把我的手握得更緊了一些。

「我有在想，如果我不在了，大家會不會過得比較輕鬆？你嫲嫲不再生氣，他也不用夾在中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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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心一沉。那是這輩子以來，最清楚的一次「痛」——

不是身體的痛，是前世愛過的男人，今生最愛的女人，被同一個家一起推向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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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放不下妳啊，祈祈……」她終於說。

「妳還那麼小，還不會說話，不會走路……你怎麼辦… 我怎麼可以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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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彎下腰，將額頭貼在我的額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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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妳要平安、健康的長大。」

「媽媽會撐下去，只要妳還需要我，我就不會走，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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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角熱了。嬰兒的淚腺比大人還脆弱，我沒辦法忍住，只能「哇」的一聲輕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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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嚇了一跳，立刻擦乾眼角的水氣，把我抱緊：「對不起……對不起……妳不要哭，媽媽在，媽媽一直都在。媽媽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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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力抓住她的手指，那是我唯一能做的事。小小的指尖，緊緊扣住她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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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頭看我，終於笑了，笑容裡帶著一種被接住的釋懷。

「原來，妳聽得懂的，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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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法回應，但她已經懂了。

她把我抱到胸前，一邊拍、一邊說：「沒事了，我們會慢慢好起來的……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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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上眼，在她胸口微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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