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巴比克的任務檢討會議推遲到了下週。
他也還沒登記選課。【中階防禦型魂術】以及【狩獵策略戰術】是今年五年級的共同必修課,但他打算提前選修六年級的高階【狩獵應變訓練系統】,前提是必須通過五次【瞬間挪移】的考核,他有信心通過,不過若是通過,卻又會遇到衝堂的問題。
他覺得如果有吉約娜夏或霧罕默在身邊,或許能給他一些實質的建議,可惜他們總是不在。
他和炎那走在城堡內院的柱拱長廊上,長廊兩側高聳的石柱支撐著延綿的拱形穹頂。此時夜幕將至,長廊內只剩零星幾盞的壁燈發出昏黃微光,映照在灰白石牆上,投下交錯的陰影。
炎那悄悄加快腳步,不自覺地靠近火業梧柒半步。兩人之間沒有過多交流,對於譚雅襲擊案的種種疑問,她只能壓在心底。而他看起來一點也不愉快,好像純粹盡義務。
他們經過一道轉折,長廊的頂部漸漸變低,周圍的光線也變得昏暗。石磚鋪成的地面在微弱燈光下顯得陰冷且沉寂。途中他們經過一扇緊閉的議事小廳,厚重的木門背後隱約傳來細碎的低語聲,像是議會中的討論聲音。
繼續向前,他們進入一條更為偏僻的外圍通道。這條通道顯得更加幽冷。就在這時,一名身穿紅紋制服、手持平板的行政專員從他們面前經過。看見火業梧柒,他只是點頭示意,並未表現出太多驚訝。
通道的盡頭是一面近乎透明的黑石牆,火業梧柒突然停下腳步,炎那直接撞個正著。
還來不及道歉,牆面忽然浮現出繁複的符紋和程式代碼,隨著符紋逐一點亮,一條虛擬入口從牆面上緩緩張開,宛如一隻睜開的眼睛。
整個入口宛如殘影般模糊,空無的內部只有黑暗在蠕動,像是一扇通往異世界的大門。
「進去吧。」火業梧柒率先踏入。
炎那深吸一口氣,緊跟著跨入。
腳下的石板像被抽離般消失,四周頓時陷入短暫失重感。轉眼間他們已經站在一間隱密的石室內,這裡燈光幽暗,四壁環繞著錯綜的古老金屬導線與細密符紋。
「為什麼要從這裡進來?不是有其它的入口嗎?」
一道人影正坐在中央的圓形基座上,形貌猶如馬賽克般模糊,嗓音低啞難辨,聽不出是男是女。
「你們誰要替她計算魂力值。」火業梧柒說。
「我說你啊,就算是大蓮家的人也不能這麼隨意。」基座上的人影站起,輪廓在移動中變得柔和,聲線也逐漸清晰起來,聽起來是女人的聲音。
「一般人不該進來這種地方,這裡是我們一百零八座電子大腦【靈識數據核心】的主機位置。」
「她不是一般人⋯⋯」火業梧柒略微停頓,接著介紹道,「她是炎那・雷伊索・淺。」
他都知道了?但卻什麼都不說,炎那感到驚訝,忍不住抱緊自己的背包。
「淺?」女人舉步輕盈地走下台階,眼裡閃過一絲玩味。
「那麼讓我來吧,小事一件。」她邊說,邊穿過【虛擬屏障】,露出了真面目。
那是一位貌似十三、四歲的少女,體態纖細,膚色如紙般潔白,天藍色的長髮無風卻輕輕舞動著,宛如被看不見的力量牽引,水藍的眼眸散發一股難以言喻的靈動與神秘感,然而口吻和眼神卻異常老練。
「我是第六座考官,飛雙。」她的眼睛熠熠生輝,直勾勾盯著炎那,隨後視線掃向她的左手,「那東西能丟掉嗎?一直戴著對妳不好喔,畢竟它上面還殘留著微量的幻獸毒劑能量。」
「這⋯⋯這個嗎?」炎那微微一愣,舉起手。那是一只經她反覆清洗過的寶藍色護腕,表面已看不出任何血漬或污垢。「這原本是譚雅的⋯⋯」
「給我吧。」火業梧柒說道,「若妳想留著,我可以帶回列巴比克處理。」
「好了嗎?東西放下,或者讓那位帥哥幫妳拿著。」飛雙的語氣帶著一絲戲謔與不耐煩,「準備好了就過來,只需要幾秒鐘⋯⋯」
炎那脫下護腕,將背包也交給了火業梧柒。在他的注視下,她跟隨著飛雙走上台階。
刺骨的寒風將她凍醒。今夜冷得連嘴都張不開,彷彿舌尖也結了一層霜。
她隱約記得作了一個很長的夢,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她拉低氈毛帽,緊緊壓住自己的耳朵,避免讓冷風找到縫隙鑽入,然後緩緩從隱藏在角落的書桌底下爬了出來。
冰冷的月光穿透殘破的牆壁,彷彿聚光燈將她聚焦在這破碎不堪的景象之中。呼嘯的寒風正猛烈灌入被炸毀的房屋,帶著腐爛氣味的空氣撲面而來。
她跨過破碎的書櫃,指尖無意間觸碰到一片冰冷且濕潤的暗色斑跡,便下意識地往身上擦了擦。
她繞過一具被棉被覆蓋的小型屍骸,那是她進入房間後做的第一件事——用棉被蓋住這具可憐的嬰兒屍體。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插在窗玻璃上的另一具瘦小且發臭的屍體,但她無法繼續前進,無法幫助那個小傢伙,因為那些被摧毀殆盡的傢俱擋住了她的路。
空氣中瀰漫著腐敗與燒焦混合的刺鼻氣味,這種氣味雖然令人難以忍受,但她早已習慣了。這些天,她時常在廢墟中遊走,找尋能暫時讓她生存下去的食物和物資。
她費了好大的勁才將衣櫃底下的收納箱拉出來,翻找著,發現幾件乾淨且完好的衣物。她迅速抓起一件連帽衛衣換上,隨後套上一件羽絨外套,並穿上了內刷毛的長褲。意外的是,她竟能穿得下這些孩童尺寸的衣物,冰冷的布料緊貼她的皮膚,給她帶來一絲溫暖。
她摸索著走向廚房,那裡的景象令人怵目驚心。這戶人家的女主人剩下的左半部殘骸,像是未清理的廚餘,散落在兩座盆栽間的柱子上,血肉與內臟碎片交錯堆疊。炎那忍不住乾嘔出聲。
她蹲下身,在支離破碎的木片間翻找,撿到幾包變形的零食和幾瓶尚未破裂的飲料,早已飢餓難耐的她立刻撕開包裝狼吞虎嚥。
突然間,毫無防備的她被猛然撞飛出去。
「唔!」她蜷縮在地,驚恐地回頭望去,只見兩個男人步步逼近,她看不清他們,其中一人一把抓住她踢騰的腳,將她粗暴地拖了過去。
「我就說是什麼聲音窸窸窣窣的,以為是隻大老鼠,沒想到撈到個小美女!」
炎那眼中充滿了恐懼,她的喉嚨被卡住,無法發出一絲聲音。她瞪大雙眼,使出全身力氣抵抗。另一個男人撲在她身上,用沈重的身軀壓住她,她被衝撞得痛呼出聲,使不出任何力氣,抓住她足踝的肥胖男人鬆開了手,一邊發出急不可待地吼叫,一邊扯掉皮帶。
壓在她身上的高壯男人,單用一隻手就箝制住她的雙手,他邊調整位置,邊將她的雙手拉到頭頂,好讓卸下褲子的胖男人將他臃腫且笨重的身軀插在她的雙腿之間。
她的下體暴露在寒冷的空氣中,兩腿不住顫抖,兩個男人陰惻惻地冷笑。
就在胖男人要挺身衝刺時,一抹黑影閃現,鋒利的刀刃刺穿了胖男人的咽喉,接著以迅雷的速度二次揮刀,斬下反應不及的高壯男人的腦袋。
她擦去眼角的淚水,穿好衣服。靜靜凝視著沐浴在月光中的側顏,恍若夢境,一股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彷彿從未見過這個人,卻又能輕易地叫出他的名字。
「大蓮⋯⋯學長?」
「我是妳的考官,飛雙,妳那絕望的意志徹底改變了我的形象,我是透過妳的意識投射所幻化出來的人影,我能理解妳對他的仰慕,大蓮不久前救過妳,噢,不只一次了呢⋯⋯因此他在妳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強烈印象。」
「咦?」炎那難以置信地四處張望,這一切的真實感讓她無法理解,也漸漸回想起來。
「妳似乎極力想要抹除這段真實發生過的回憶,所以幻象通道重現了這段過去。」黑髮青年溫柔地說道,手上的刀悄然消失,他走近炎那,「然而為了逃避,妳將我召喚出現,並把我塑造成妳心目中的英雄形象,讓我在危急關頭出現拯救妳。」
「⋯⋯」驚魂未定的炎那陷入了沈默。
「想起來了嗎?」
炎那低下頭,淚水盈眶地呢喃,「我其實很羨慕⋯⋯大蓮學長,他很強大,每當跟他在一起,我就覺得充滿安全感,我不確定那是喜歡還是對他的仰慕,我只是⋯⋯內心深處渴望自己也能擁有像他那樣的力量。」
「妳不必說,我都明白,」女人的聲音悠悠響起,彷彿從遙遠空曠的地方傳來,「妳的魂力值計算完成——炎那・雷伊索・淺。」
炎那心中湧起濃烈的不安與懷疑,「我可以選擇不要戰鬥嗎?」
「那妳想成為狩獵官嗎?」飛雙反問。
炎那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語氣卻唯唯諾諾,「想⋯⋯」
「那是什麼理由,讓妳又想成為狩獵官?」
炎那抬起頭,凝視著逐漸褪去火業梧柒容貌的女考官——飛雙。她眨了眨那雙水藍色的眼睛,無瑕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頑皮的笑容。
「大蓮學長⋯⋯」炎那說道,「他是我努力成為狩獵官的目標,我想變得像他一樣強大。」
「妳其實有足夠的潛力,炎那,」飛雙語氣平靜道,「但妳必須比其他人付出十倍,甚至二十倍的努力。」
炎那沒有信心地望著飛雙,眼裡滿是無助與不安,完全未察覺四周的場景正在旋轉變化。
「起身吧,炎那,我要教妳基礎魂術。」飛雙輕輕一彈,雙腿騰空,幾乎是半飄浮在空中。她的臉上洋溢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妳其實是喜歡那傢伙吧?我說得沒錯吧?不過,我反而更欣賞他爸爸和他爺爺,八幽翥、昔肖雋秀⋯⋯他們不僅長得好看,性格也比吉約娜夏和那傢伙要好得多。」
炎那頓時面紅耳赤,急忙搖頭,「我才不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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