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筆成焰 - 第十節：甦醒在陌生的床上

她先是聽見鳥鳴。

不是那種城市裡偶爾穿透車聲的微弱叫聲，而是一種清脆、悠長的鳴叫，在晨風中回蕩，如山間初霽，野林初醒。

接著是風鈴聲，輕輕地，像在耳邊喚她起床。

林婉兒緩緩睜開眼，一瞬間卻被眼前的景象迷惑了——雕花木窗、錦緞帳幔、紫檀木床柱，窗外是一棵高大的桂花樹，陽光從綠葉間灑落，將影子印在光滑如鏡的地磚上。

她的身下躺著的，不是冰冷的醫院床，也不是熟悉的單人小套房，而是一張鋪著細緞雲紋被的雕花大床，床架高聳，紗帳如雲。

她猛然坐起身，腳踝一陣鈍痛，讓她意識到這不是夢。

她低頭，手指觸到自己……柔滑的皮膚。

那不是她記憶中粗糙、乾裂、常冒痘的肌膚，而是白皙細膩、甚至透著淡粉光澤的手腕。她顫抖地掀開被子，看見自己身上穿著一襲繡著細細蔓藤紋的薄錦內衣，袖口還縫著金線。

她掀起床邊的銅鏡，當鏡中人影映入眼中，她屏住了呼吸。

那不是她。卻又，的確是她。

那張臉清秀、明亮，五官柔和卻不失立體感。眼尾微挑、唇瓣豐潤、下巴微尖，還有一對如水波般明澈的眼眸。她眨了眨眼，鏡中人也跟著眨眼。

她驚得往後一倒，撞在床柱上。鏡子啪地滾落在被子上，沒有破。

「小姐醒了！快去稟夫人！」

門外傳來一聲驚喜的女聲，緊接著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離去。婉兒怔怔地望向門口，那聲音熟悉又陌生，帶著古韻的語調，像是戲劇裡才會出現的腔調。

她艱難地重新坐起來，腦中一片空白。

「我是……雲婉娘？」她低聲說出口，聽到的卻是另一種聲音——她的聲音，變得柔和清亮，沒有過去那股沙啞與壓抑。

門外一陣喧鬧傳來，一位年約五十的貴婦快步走進屋內，穿著繡金牡丹的華服，眉宇之間是壓不住的關切。

「婉娘，我的孩子，妳終於醒了！」

貴婦撲到床邊，含淚握住她的手，那手冰涼細緻，一時間讓她腦中冒出無數問號。

「娘？」她脫口而出，聲音顫抖。

貴婦點頭如搗蒜，一邊抹淚一邊笑：「妳昏了三日三夜，郎中都說……都說怕是醒不過來了。如今妳能睜開眼，真是老天開眼！」

三日三夜？她不過剛剛「墜落」，怎麼會是三天？

腦中那段夢境還歷歷在目，雲霧、銅鏡、星辰、紅門……難道，這一切是真的？

「小姐，妳還記得我嗎？我是小桃啊！」

另一個清亮的女聲響起，一位十四五歲的小丫鬟跑進來，圓臉大眼，笑容燦爛。

婉兒呆呆地看著這個世界，這個自己似乎屬於卻又完全陌生的世界。

她彷彿重生，但重生在一副華美、絕色、萬人寵愛的軀殼裡。

她還沒來得及思考下一步，門外便傳來穩重的男聲：

「夫人，裴將軍來府問安。」

林婉兒一驚，心中泛起異樣的悸動——裴將軍？她從未聽過這個名字，卻不知為何，心跳莫名加速。

而這，才只是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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