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筆成焰 - 第二十五節：花燈夜．初動情

長安城的元夕，永遠是最繁華、也最迷人的一夜。

街市兩旁懸滿彩燈，魚龍百戲、歌舞雜技，熱鬧如晝。燈影如雲，人潮如織，孩童歡笑聲與小販叫賣聲交織成一首煙火下的樂章。

雲府全體出遊，夫人帶著婉娘、幾位侍女與護衛坐船由內河轉至正街。船緩緩靠岸時，水面倒映著萬盞彩燈，有如夢境。

「小姐，快看那邊的花燈，做得像真的孔雀一樣！」小桃興奮得拉著婉娘的手。

婉娘微笑，卻沒說話。她的眼神，已悄悄在人群中搜尋著某個熟悉的身影——不是刻意，只是情不自禁。

就在她轉過一條小巷時，一陣騷動傳來。

「快讓開！前方是皇命護駕的禁衛隊，諸人退避！」

原來是皇室車駕行過，左右禁軍開道，有數名身著墨藍鎧甲的將士隨行。

婉娘在人群中被擠得往後退了一步，不小心絆到了燈架，身體微斜，竟直直朝地面跌去——

就在那千鈞一髮之際，一隻有力的手從身側伸來，穩穩地將她扶住。

「姑娘，妳可安好？」

那聲音，熟悉如春夜初霽的低雷，低沉而穩。

她一抬頭，對上了那雙深如寒潭的眼睛。

是他，裴祁澤。

四目交會的瞬間，她覺得整個元夕的聲音都靜了下來。

「婉娘姑娘怎會在此？」裴祁澤語氣平靜，卻眉頭微蹙。

「隨家人出遊，不料在人群中走散……」婉娘垂眸，聲音柔和。

他微一頷首，轉頭吩咐身後親衛：「護送雲姑娘至街口，尋雲夫人。」

他話說完，卻並未轉身離去，而是與她一同行走於燈海之間。

人潮擁擠，他不動聲色地將她護在身側，與她之間隔著半步距離，不近不遠，卻處處周到。

「這燈會年年都有，但人卻年年不同。」他忽然說。

婉娘看他一眼，輕聲回：「可有些人，一見過，便再難忘記。」

他停住腳步，望向她。

她眼底閃著燈火的倒影，卻平靜如水。他忽然覺得，這女子明明是弱柳之姿，卻讓人看不穿心底的風浪。

「我本不該與妳多有牽連。」他忽地開口，聲音低沉。

婉娘一愣，未語。

「我知妳如今身負傳聞，雲家之中亦暗流重重，若我……靠近妳，只怕會讓妳更受人非議。」他語氣克制得近乎壓抑。

她沉默良久，然後低聲道：

「裴將軍既怕風聲，那便退開三步便是。這燈會這麼大，我一人，也看得過癮。」

他看著她淡然的臉，卻忽地輕笑：「我怕風聲，卻更怕錯過妳。」

燈影流轉，夜色正濃。

那一刻，她不知是被燈迷了眼，還是心迷了路。只是覺得，這個男人……說的每一句話，像是試探，又像是誓言。

兩人並肩走過一排排花燈，有兔燈、仙鶴燈、仕女燈、山水燈，最終走到湖心處，一盞「鴛鴦同心」的巨型花燈悄然綻放。

婉娘腳步微停，心中一動。

他卻看也不看，只低聲對她說了一句：

「若妳有難，我必至。」

她低頭不語，只緩緩握緊了袖中的手帕。

當她終於回到雲府，夜深人靜，小桃早在房中等候，驚問：「小姐怎麼走了這麼久？」

她只是輕輕一笑，坐在銅鏡前卸下一日妝容。

鏡中映出的是一張沉靜的臉——沒有少女羞怯，卻多了一絲……藏不住的柔軟。

她低聲喃喃：

「若這顆心真動了，又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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