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黃沐恩順利度過國一上學期的期末考,將迎來第一個寒假。
同時迎來的,還有莊辰安高中升大學的學測考試。
黃沐恩曾經不只一次在夢中和月老爺爺確認莊辰安能不能考上第一志願,搞得月老非常困擾,他說:「這是文昌的工作呀!」
「爺爺,你跟文昌都當同事這個久了,幫我問一下嘛!」黃沐恩拉著月老的衣襬撒嬌說。
「我這樣是洩漏天機。」月老被黃沐恩鬧得受不了了,只好無奈說:「你們家附近剛好也有一間文昌廟,你去找文昌問問,我會請他注意你的聲音,這樣可以了吧。」
一睡醒的黃沐恩就跑去主臥,把鐘潔亞挖起來,說要去文昌廟拜拜。
「小月亮......現在才六點欸......不能晚一點嗎......」鐘潔亞又躺回去,把臉埋在被子裡。
「你平常也都這麼早叫我的,我們互相傷害而已!」黃沐恩爬上床,整個人壓在鐘潔亞身上說:「麻——起床啦——我要去文昌廟拜拜,求平安符給辰安哥,他後天就要考試了欸。」
「起來、起來,你媽要被你這個不孝女壓死了......」鐘潔亞被壓得受不了,用力一翻把黃沐恩壓在床上。
結果母女大戰波及了一旁的黃裕恆,三個人都不用睡了,起床刷牙後帶著黃沐恩就去文昌廟拜拜。
黃沐恩替莊辰安求了一支籤,解籤說他會心想事成的,看到這裡黃沐恩終於鬆了口氣,給他們兩人都各求了一隻文昌君的福袋,點了一盞光明燈,一切能做的都做完了,黃沐恩心滿意足回到家裡。
「我拿福袋給辰安哥。」黃沐恩說完就跑去隔壁了。
「你輕輕的,別吵醒辰安了,現在能多睡一點是一點。」鐘潔亞交代說:「中午再叫他起床吃飯就好。」
黃沐恩躡手躡腳,果然又在書房看到睡在地板的莊辰安,他身上只有一張四季被而已,怎麼看都很冷呀!現在動不動就來寒流,冷成這樣到底怎麼睡呀!
她輕輕摸了莊辰安露在外面的手指,冰冰涼涼的,她只好去主臥搬了一床厚被子蓋在他身上,動靜頗大,但莊辰安睡得很熟,絲毫沒有被黃沐恩吵醒。
忙完的黃沐恩身體都熱起來了,她沒忘記自己的目的,從懷裡掏出文昌君的福袋,就放在他的准考證旁邊,抽起一張便條紙,寫了一段話,貼在螢幕上。
然後像隻小老鼠一樣,躡手躡腳的離開了。
門一關上,莊辰安就醒了。
他坐起身子,扭開桌上的保溫杯,灌了一大口水,然後注意到放在准考證旁的福袋,上面用燙金的字寫著金榜題名。
莊辰安看著螢幕上的便條紙,黃沐恩的字和她的人一樣,都是小小的、圓潤可愛的風格,上面寫著:「辰安哥,我問過文昌君,你會心想事成的!平常心!正常發揮!GoGoGo!」
他看著她的字,忍不住笑出來。
考大學這種事情,從來不需要問文昌。
應該是說,他不相信有神。
莊辰安把便條紙折成小塊,塞進福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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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辰安平靜對待關係人生大事的轉捩點,面對黃裕恆的詢問,他也只是說了句——「預期範圍內」,充分說明他的胸有成竹。
結果出來的時候,莊辰安不負眾望考了滿級分,同時也獲得校內推薦的資格。
莊辰安高中時期主持著學生會、參加競賽、實習等,讓他的履歷十分亮眼,幾乎不需要擔心他在推甄出任何問題。
在學校放榜後,莊辰安順利考上第一學府T大的資工系,而學校則是針對成績優秀的幾位學生買了新聞稿,以莊辰安為首,將這份帶著廣告公關性質的新聞稿推送出去。
有不少女學生看著莊辰安新聞稿上的照片,默默點擊儲存照片。
當然也有不少男學生同樣存了照片,像是吳浩文。
「阿浩你是副會長欸,你跟會長這麼熟,你存這張照片要幹嘛啊?」謝昕儒無語。
「你懂什麼,這張代表著推甄上的照片,跟文昌君的神像沒有差別!」吳浩文看著照片裡的莊辰安說:「我要虔誠上香,請辰安哥保佑我考上好大學。」
「......那我也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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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聞稿發布的當天傍晚,莊辰安的手機裡響起,是久違的電話號碼。
「安安,你最近有空嗎?我們聊一聊吧。」電話裡傳來一個女聲。
「現在可以。」
話筒那邊的聲音明顯愣住,她說:「你等等,我問一下。」
半晌後她又再次說著:「好,六點在附近那間麥當勞見。」
莊辰安換了一身衣服,從抽屜裡拿出一只放著文件的牛皮紙公文袋,裝進他的背包裡,和隔壁的黃家打了聲招呼,頂著寒流的冷風走了出去。
「嗨。」女人看到莊辰安的影子,伸手打了聲招呼,她穿得十分暖和,整個人埋在長版的羽絨服內,頭上戴著毛帽和圍巾,把能遮的地方全遮得嚴實。
「你穿得太少了吧,不冷呀。」女人看著莊辰安的裝扮,他只穿了一件防風外套,看起來很單薄,可能沒有任何保暖的內襯,她伸手摸了摸莊辰安的手臂,著急說。
「不會。」莊辰安說話的時候,有縷白霧揚起、飄散、消失,他說:「小時候常被爸關在門外,我沒那麼怕冷。」
莊辰安的生母莊芮雯,她看似親熱的小動作頓了頓,然後慢慢放下手。
莊辰安透過鏡片看了她一眼,轉身走入麥當勞,兩人找了一處無人的位置坐下,莊芮雯主動去點了餐,拿了個新推出的雙人套餐走回來。
她帶著討好的笑容說:「這個新推出的漢堡,我想吃吃看,一起吃吧。」
「好。」莊辰安拿起漢堡,撕開包裝直接吃了。
莊芮雯看著與自己生疏的大兒子,試圖找些話題聊聊天,但都被莊辰安逐一句點。
「你不用刻意強迫自己和我聊天,我們其實不熟。」莊辰安拿起一根薯條,沾著番茄醬看了一眼,他說:「小時候你說過,吃飯的時候不說話。」
莊芮雯聽完,抿著嘴,帶動她嘴邊明顯的法令紋。
兩人在沉默中吃完了雙人餐,莊辰安擦了嘴巴後說:「找我什麼事情?」
莊芮雯手捧著熱紅茶,不時碰觸的手指和飄忽的眼神,說明了她的心虛與羞愧,但這點情緒沒有持續太久,她說:「安安,媽看到你考上的T大,很替你高興......」
莊辰安一手放桌上,手指輕輕敲著桌面,而另一隻手放在背包上,像是在猶豫要不要將路走到最後一步。
「你也知道,我五年前再婚了,這段時間也一直有寄生活費給你,現在也撫養到你成年了,以後可能沒辦法再負擔你的學費......」莊芮雯低頭看著桌上的垃圾和食物殘骸,不敢看著莊辰安。
「你這麼優秀,以後當家教、拿獎學金,應該也能養活自己吧。」莊芮雯小聲說著:「對不起啊,但是家裡真的負擔太大了,我實在沒辦法再繼續給你錢了......還有那間房......我也打算要賣了,最近景氣不好,我老公失業了,如果不賣房,會撐不下去。」
莊辰安看著眼前步入中年的女人,他有著與她相似的眉眼,他們曾經血脈相連,但他從來沒有在他身上感受到丁點母愛。
每當他哭著找她的時候,莊芮雯給他的永遠只有一句:「你走開,你好煩。」
即使他已經成年了,莊芮雯說的這一大段話內,大致上也與那句「你走開,你好煩」的主旨相符。
他的唇扯出一絲嘲諷的弧度。
然後從背包裡拿出他早就準備好的文件。
「你看一眼,沒問題就簽名吧。」
「這是什麼?」
「這是我請康文集團的法務擬的『同意除扶養義務聲明書』,可以做為未來上法院的重要憑據。」莊辰安說:「你上述說的這些,除了搬家這件事情必須要延到我大學開學,也就是半年後,其他的我都同意。在此之後,我們再無關係,我不會主動聯絡你,你也不能再連絡我,包含你年老後,也不得以直系親權要求我,執行扶養義務。」
莊芮雯看著手中一疊文件,聽著莊辰安的話,震驚不已。
「我先去丟垃圾,你先把內容看看,不懂的我可以解釋給你聽,還有後面的附件,也建議你要看仔細,避免權益損失。」
莊辰安準備的文件裡,除了聲明書之外,還有莊芮雯不與他同住的證明、通訊軟體對話證明、電話聯繫證明等,莊辰安將莊芮雯這些年的失職,悉數用白紙黑字記錄下來,一樁樁一件件,無聲的控訴著。
莊辰安架起手機,對著莊芮雯錄影,他問:「有看不懂需要說明的地方嗎?」
莊芮雯臉色大變,她感覺自己被一層層的剝開,露出內裡最恥辱的往事和錯誤,莊辰安粗暴的將這一切攤開在陽光下,不給她半點餘地,她內心那點愧疚感因為莊辰安的舉動,轉變成惱羞成怒。
「你這在幹嘛!我是你媽,不是犯人!」她的聲音有點大聲,引來了周圍路人的側目。
「我只是確保你在知悉的前提下簽名而已,就像一些銀行業務,也會進行電話錄音,你不用想太多,我不會那麼無聊把這些東西放在網路上。」
「你這是不信任我。」莊芮雯將那疊文件拍在桌上,指著莊辰安的鼻子痛罵:「有你這樣的兒子嗎,拿這些手段對付親媽,你這些年的書都白念了!」
莊辰安摘下眼鏡,放進眼鏡盒裡。
「第一,你這些年沒有善盡撫養義務,將未成年的兒子丟在外面不聞不問,你那每個月三千五的生活費,根本不夠一個月的正常支出,還不包含學費跟雜費,光是這些金流和對話,即使你不簽聲明書,我一樣可以將這些證據提交到法院。
你應該要感謝我,十分友善的,將是否要上法院訴訟的選擇權交給你。」不戴眼鏡的莊辰安,一雙斜飛的鳳眼格外銳利,低沉的說話聲讓莊芮雯才剛燃起的氣焰頓時焉了大半。
「第二,我念書,並沒有白念,我盡我所能取得所有可用的資源,用合法的手段對付你,在法律上,我完全站得住腳。」
「第三,還記得五歲的時候,我生病引發肺炎,差點就要死了,那時的你曾說『我要死就趕快死』,很抱歉媽媽,你當時應該要掐死我的,是你心軟讓我活下來,而我就是你應該面對的,報、應。」莊辰安將手中的筆遞了出去,一隻八塊錢的油性筆,分明是很輕的,但莊辰安放在桌上時,還是發出咚的一聲,像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莊芮雯,現在簽,我們可以好聚好散,你不簽,我們法院見。」
「你果然是那個男人的賤種!」莊芮雯徹底被激怒,咬牙罵了一句。
莊辰安毫無反應,比了比正在錄影的手機:「公然侮辱。」
莊芮雯雙手握拳,用力捶向桌子,她現在打不過莊辰安,離了那個男人,她連過去撂人的管道都沒了。
「給你十秒,簽名。」莊辰安看著手錶倒數著。
莊芮雯咬牙,拿起文件簽名。
「一式兩份,這份你收好。」
「操!」莊芮雯將那份文件丟在地上,踩了兩腳,頭也不回的離開。
莊辰安看著莊芮雯離去的背影,緩緩蹲下身,將手中被踩髒的文件拍了拍,他將所有文件都妥善放入牛皮紙袋,背著背包準備離開。
走出麥當勞的大門,他抬頭看著夜空,有綿密的雨滴落下,在昏黃的路燈照耀出雨絲的軌跡,無聲且輕柔的浸濕大地,眼前的世界,潮濕而模糊。
莊辰安戴起防風外套的帽子,遮擋住四面八方襲來的雨。
路邊有幾個年輕人撐著雨傘,抱怨著外面的天氣太冷,真的要冷死人了。
莊辰安的步伐不疾不徐,在雨中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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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嗎?我感覺不出有多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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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回家,此時已經八點多了,樓道內的感應燈顯示有個人影站在他的家門口,是一個身材高大剃著平頭的男人。
感應燈隨著莊辰安的停頓而暗下,隨著他的靠近又再一次亮起,清楚照出男人不懷好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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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我從來不相信有神。
因為所有一切,都是我自己努力得來的。
神從來沒有做過任何事情,包含憐憫這個不該出生在世界上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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