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緣 | Penana

兩國邊界營地一片混亂，帳篷間人影攢動，掠奪物資，背負大包小包，倉皇逃竄。看守人員四散奔逃，零星鎗聲響徹營地，刺耳回盪。洛爾趁亂無人留意，獨自從營區後方疾步離去，以避人耳目。

「洛爾！」艾拉焦急撥電話，語音嘶鳴無人應答。瞥見洛爾獨自逃離，她急追上前，厲聲喊道。「所有觀測站都發現穹蒼下降！」

「是嗎？」洛爾心不在焉，步伐加快，看似無意停留。

「你要去哪？你可是主持人！」

「沒甚麼，你先退開，我再聯絡你⋯⋯」洛爾猛拉軍車車門，匆匆回頭，語氣敷衍的他急於脫身。

「別打算忽悠我！」艾拉怒喝，手掌猛拍車門，關閉門扉，目光如炬：「你要去哪！」

「我跟你說！要不是你們拖累，事情早就成功了，別擋路！」

「天龍國也不是好惹的，你這傢可別在這裡發難！」

「你看！現在還會有人聽你指揮嗎？參謀！」

「別小看我們的能耐！」艾拉通訊器突響，她迅即接聽，急促道：「喂！是作戰部嗎！」

洛爾察覺不妙，趁她分神，閃身開門躍上軍車，引擎轟鳴，呼嘯而去。

「是是是！艾拉參謀，穹蒼正在下降，我們該怎麼辦！」

艾拉猝不及防，凝視車尾遠去，卻神色漸穩，沉聲下令道：「這都是赤鳳搞的鬼！我下令發出總動員令，全面南下進攻。另外給我追蹤一輛軍車，追蹤信號我再傳送給你們。」

「收到！」

「曉虎那邊情況如何。」

「那邊⋯⋯就在沒多久前，在曉虎首都崗出現一個前所未有的大型混沌爆發，目前還未能聯絡上他們。」

「他們的邊境軍隊目前進入了緊急狀態，攻擊任何非同盟單位，包括我們！」

「聯絡到曉虎就跟他們說明情況，說服他們一同攻打赤鳳！」

從營中離去的洛爾駕駛著車輛，一邊按著通訊器，打開老大早前傳來了訊息，上面標記著預定位置，位於洛爾目前位置以北的一處河流附近，那正好是村莊外的一處空地。

他猛踩油門，車在路上呼嘯而過。

———————-

孟達一腳踢開了鐵門，衝了出去一望，外面天色陰沉，半點飛鳥叫聲也沒有，萬籟俱寂。緊隨其後的翼天，扶著杜文豪一起步出，隨孟達所指仰望天空，雲層好像比起平時要低了不少。

一陣涼風吹過，令眾人彎腰低頭躲避，渾身濕透的天慧更是難抵寒氣，站住在原地打了個冷顫。

「奇怪了，這種季節。」孟達到處張望自言自語道，發現天慧沒有跟上，雙手抱著自己。

「天慧你還好嗎？」

她馬上點了頭，為免使大家擔心，只她抵著寒冷繼續上路，追上他們。翼天亦見到天慧有些狀況，心裡有些顧慮來。

「叔叔，我去看一下她。」

「嗯，去吧，我現在好了不少。」杜文豪主動放開手，讓翼天過去。

「冷嗎？」他急忙走向天慧處詢問，天慧只好輕輕點了頭。他想了想，這種季節底下，自己本來帶來的衣服也不多，加上他實際上跟天慧一樣全身濕透，其實也想不出甚麼能取暖的方法。

「如果你介意的話⋯⋯告訴我。」

他忽然想起了主意，靠近天慧，舉起左臂猶豫地說道。

「抱歉冒犯了。」

天慧這刻並沒有特別反應，讓翼天靠近到自己身邊，第一刻他左手輕摟著她的腰，接著便把她抱在懷中。他溫暖的身軀，使她稍放鬆繃緊的身體，漸漸接受了他的摟抱，一同前行。

杜文豪回頭見到兩人抱在一起，在擔心之外，亦感到一絲安慰，打從心中發出會心微笑。

「很抱歉昨天這樣一走了之。」翼天說道。

「沒關係，我明白那是迫不得已。」

「從小以來，我都發著同一個夢，夢見自己帶著一面鏡子在河中浮沉。一直以來我都不明瞭這夢背後的意思，更是排斥抗拒一切相關的事情，包括叔叔，包括混沌學，也包括映教。我想活出自己的人生，不想被既定的命運牽領。」

天慧雙眼渙散，聽著翼天的話，沒有回應。

「尋找自我的過程中，發現自己的每一個選擇，正是要成為那個⋯⋯本來最不想成為的人。」

「我也是一樣。」天慧說道：「其實我並不想成為映使⋯⋯」

「世界之大，有著很多美好的地方。我想四處遊歷，認識不同的文化，從而求同存異，宣揚映教教義。」

「隨時間過去，才發現自己對映教的認識只屬九牛一毛，既無法說服人，也無法說服自己，那又怎能宣揚教義呢？」天慧接著道：「為了實現自己理想，決定潛心深造映教知識，更成為了候任映使。」

「大家都是⋯⋯迫不得已的人，你同意嗎？」翼天思考一番才說道。

「沒錯！」兩人同時笑了起來，笑的是無奈，面對末日將至，更是無可奈何。

翼天望著天慧赤紅的雙眼，有著一種前所未有的親切感。這雙眼彷彿在訴說著一段很長的回憶，卻這段回憶卻又不曾在他的腦海出現過，這種奇怪感覺不知不覺使他著迷下去。

天慧稍抬頭仰望著翼天，這個景象也是似曾相識，僅是單單的一段一起走過的路，不知為何能在她心湖中起了盪漾。

前方的孟達回著察看，見到兩人相抱在一起，甚是投契，臉色瞬間一沉。

「我們快到村莊。」他注視著兩人吆喝道。

「應該還有一段路呢。」翼天仍是一面疑惑，到處看著，明明周圍都是密森，連一所房子也沒有。

「我說到了就是到了。」

天慧察覺氣氛不對勁，更見到孟達一臉灰沉。她輕推開翼天的手，獨自走著路。

「孟達你在搞什麼，明明還未到。」翼天卻未察見有異，出聲輕責道，卻這一著直接燃起對方久抑的怒火。

「別以為我沒看到！你抱著她究竟有甚麼居心！」

「孟達啊⋯⋯」天慧滿臉擔憂，擔憂爭吵發生，於是朝孟達一方喚著。

孟達連番反常，翼天再也忍不下去，蹙眉怨懟道：「我能有何居心啊？你腦袋給浸壞了嗎，別在這裡大呼小叫。」

「你有本事就來場公平競爭！現在！」孟達臉側青筋暴現，猛指地面吆喝道。翼天此刻亦被孟達這種突如其來的情緒刺激，想要推開他繼續前行。「發瘋了你，滾開！」

「別跑！」孟達猛拔手鎗，警戒架勢，目光銳利怒火中燒。

「孟達！別這樣！」天慧察覺不妥，急衝上前，橫身攔於二人之間，伸手阻隔試圖平息紛爭。

「你說！你要選誰？」孟達質問，語氣逼人。天慧聞言一愣，未料其反應如此激烈，實際上自己隱約明瞭其意，然而此刻他居然把自己放到風口浪尖上，心裡五味雜陳。

「非得要我在你們之間選一個嗎？你究竟當我是甚麼？」她語帶愕然，質問無意義，更覺孟達剛才一言論失敬，激起反感，一股失望湧上心頭。

「⋯⋯很抱歉，我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孟達。當初我該要出言相拒⋯⋯」天慧欠身致歉，語氣低沉，似是自省般：「那時候我很擔心，若然我拒絕的話便會失去你這個好友，但後來發覺⋯⋯這根本是不正確的。我⋯⋯」

「行了，別說了⋯⋯」孟達舉手打斷，嘆息沉重，心灰意冷般道：「我明白了，保重。」

他轉身邁步，背影孤寂，決絕離去。

「慢著，你要去哪啊！」翼天急拽其臂，追問不捨，試圖挽留：「別這樣，事情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你說，赤鳳飛行員，事情還可以是怎樣？」孟達語氣冷硬。

「那⋯⋯那個⋯⋯」翼天語塞，無言以對，回望天慧，眼神求助，欲尋援手。然天慧似仍餘怒未消，駐足不動，冷眼旁觀。

孟達甩開翼天之手，滿臉失望，續獨自前行，步伐沉重。

「孟達！」翼天再喚，試圖追趕，卻因腿傷未癒，步履維艱，無奈終放棄。

「別管他了，我們先回去吧。」杜文豪開口勸解。

孟達驟然離去，天慧心緒複雜，反覆咀嚼其言。她瞥見翼天靠近，刻意後退一步，保持距離，正是心結未解。

路上僅餘三人，沉默相隨。杜文豪故意落後，悄然掏出通訊器，指尖按動數下，隨後才快步追上二人融入隊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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