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屆《假如DSE作文不限時》故事比賽 - 《藏在泥土中的寶物——花朵、永恆與女人》

傑克·勞恩斯有一座美麗的後花園、一棟華麗的古堡，以及一位俏麗如花的妹妹。

可惜，那座美麗的後花園除了勞恩斯本人，任何人都不被允許進入，儘管那人是勞恩斯最愛的妹妹。

「哥哥，哥哥，我想去你的後花園摘些茉莉花，我可以進去嗎？」身穿淡粉色小洋裝的少女眨了眨眼，身後的麻花辮顯得她陽光明媚。

「等妳長大，莉莉。」勞恩斯想了想：「等妳成年，我就將花園那片沒有花的地方交給妳打理，妳可以種自己喜歡的花朵。」

「好呀！我最喜歡哥哥了，我長大要嫁給哥哥！」

「莉莉，我記住了。」勞恩斯微笑：「我們永遠只會有彼此。」

***

莉莉·布勞恩二十歲那年，她找了一個巡察官作為男朋友。

那位巡察官英俊、瀟灑、富有，甚至連膚色都是莉莉最愛的古銅色。

他們步入了婚姻的殿堂，並且會一直恩愛至永遠。

至少，勞恩斯是這麼想的。

縱使有再多的不捨，也只能為那一對年輕的愛侶餞行。

***

三年後的一個午後，暖融融的陽光灑在勞恩斯的身上，他正在為古堡門前的ㄧ株歐石楠澆水。

這一株歐石楠前幾日才被一群不受管教的孩子從地裡連根拔起又踐踏了過去，現在縱使勞恩斯如何的細心照料，它都透露著一種幾近死亡的枯敗。

「艾瑞卡小姐，」勞恩斯輕輕的嘆息：「或許您希望每天都可以看日出的願望無法被實現了，我會將您移植到我的後花園，那兒有更多的養分，屆時希望您別嫌棄我的古堡遮住了您的日出。」

但老天似乎不想如勞恩斯的意。

一輛馬車衝衝駛過，重重的輾過了那株歐石楠，也帶走了它不長的一生。

勞恩斯捧起了那株斷了的歐石楠，眼神中充滿了疼惜。

「艾瑞卡小姐，無論生前死後，您都是如此的，嗯⋯⋯執著。」

勞恩斯的眼神就像是看著病床上美麗脆弱的愛人一般：「我能理解您得不到理想寧願死亡的偉大志願，但活下去，才能繼續追夢呀。」

勞恩斯捧著那株歐石楠向古堡走去，聲音隨著他的遠去而顯得越來越失真：「不用擔心，艾瑞卡小姐，確保您安全後，我會再將您帶回門口的。」

***

「哥哥⋯⋯我回來了。」一位憔悴的少女敲開了勞恩斯古堡的大門，她依舊俏麗動人，但和五年前相比起來，她更像一座石膏雕像，毫無生機。

她身著一襲華美的鵝黃色禮服，頭髮高高的盤起，這使她看起來高貴又聖潔，只是她的眼神充滿了不安。

「歡迎回來，莉莉。」勞恩斯微笑，並且為這個古堡迎來了這五年來第一個客人。

「謝謝哥哥，接下來必須嘮叨您一陣子了。」莉莉優雅的提起了她的裙子，並勉強的扯出了一個算得上禮貌的笑容。

「莉莉，妳這是⋯⋯怎麼了？」勞恩斯的眉頭微鎖，他記得五年前的莉莉並不會做這些。

五年前的莉莉可並不在乎這些「貴族的禮儀」，但如今的她⋯⋯

勞恩斯注視著莉莉，她的儀態、容貌、口氣、衣著更接近一名貴族小姐，而不是「莉莉」。

算了，她怎麼樣都沒關係。勞恩斯扶著莉莉進了他的古堡，並伸出一隻手牽住一隻躲在莉莉身後的男孩。

「想必你就是小查理曼了。」勞恩斯笑咪咪的望著那與莉莉長得相像的男孩。

查理曼不發一語。

突然，莉莉抓著勞恩斯的手開始低低的啜泣。

「哥哥⋯⋯我明明為了他做了一切，但他還是選擇了更優雅，更富有的翠克伊家小姐⋯⋯」

勞恩斯知道她口中的「他」是誰，他輕聲安慰莉莉：「哥哥知道了，妳想怎麼做，哥哥都會支持妳。」

「我想挽回他的心。」

「好，我知道了。」

「說到做到？」

「說到做到。」

***

安撫完莉莉後，勞恩斯將她送往她從小待到大的房間，並且把欲留在那裡的查理曼帶了出去。

「小查理曼，跟我到書房一下，我有事要和你說。」勞恩斯帶著他一貫的溫柔儒雅。

到了房間，勞恩斯溫柔的問：「小查理曼，你的媽媽發生了什麼，可以和我說說嗎？」

「我不叫查理曼，而且不要在我的名字前面加小。」查理曼皺了皺鼻子，全身上下都透露著一股不耐煩的氣息。

勞恩斯並沒有生氣，而是耐心的問：「那請問你叫什麼呢？」

「傑克·布勞恩，我才不要和我那廢物爸爸用一樣的姓氏，所以我用媽媽的。」傑克昂了下下巴，像是在認可勞恩斯叫這個名字：「我的媽媽平常都叫我傑克，你這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怎麼還敢問起我的媽媽？」

「是嗎⋯⋯」勞恩斯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當然，」傑克似剛想起的歪了歪頭：「你叫什麼？」

「你可以叫我勞恩斯先生或舅舅，但我的本名是傑克·勞恩斯。」

沒有多看傑克目瞪口呆的表情，勞恩斯又問：「那你現在可以回答我第一個問題了嗎？」

傑克沉默了一下後，緩緩的開口：「媽媽很美，美到我想將她的皮取下來穿在身上⋯⋯」

勞恩斯因這詭異的言論微微的蹙了蹙眉，但並未開口打斷。

「克里斯蒂只是一個小小的巡察官就敢背叛我的媽媽，我以為我的媽媽能鬥贏那個醜陋的阿姨，所以我提醒她了她和那個阿姨相比，她少了一些嗯⋯⋯微不足道的東西，沒想到她就這麼承受不住了。」

傑克吐了吐舌頭：「但老實來說，憂鬱又優雅的媽媽果然更美了，我更想要她的皮囊了。」

勞恩斯徹底冷下了臉：「翠克伊小姐是以她潑辣的性格著名，你要不要想想後再和我說一次發生了什麼。」

傑克終於好好的正視了他這位舅舅：「勞恩斯先生，我沒有說錯，我的確是和媽媽說她少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東西，是她自己信了其他貴族太太，覺得唯有當一個優雅的妻子才能讓丈夫更喜愛。」

勞恩斯只感到了相當的棘手：「傑克，或許你現在覺得你媽媽⋯⋯的皮囊是一個玩具，但這或許只是基因在控制你的心，你還小，不可以這麼看待女人，至少，不能這麼看待你的媽媽。」

「基因？勞恩斯先生，為什麼是基因？」傑克露出一個自以為很聰明的笑，而勞恩斯也悄悄的勾起了嘴角。

「傑克，聽我說，我送你去一個地方生活，你一定會喜歡，但今天的談話，不要讓你媽媽知道。」勞恩斯假裝露出一副很苦惱的樣子。

「當然，勞恩斯先生，這是我們的秘、密、呀！」

勞恩斯看著傑克，滿意的笑了。

如果那個孩子以為自己流淌的血液本就充滿了不正常的因子，把自己的不正常化為理所當然後，他會如何發展呢？

***

傑克當天就收拾行李離開了。

勞恩斯看著傑克漸漸消失的背影，轉身去了後花園。

「莎夏女士，剛剛那位是您的孫子。」勞恩斯對著後花園中那片永遠潔白的地區說到：「他後天還會會來，到時候我帶他來看看妳，不，後天太早了，五天後吧。」

「哥哥，傑⋯⋯查理曼要去哪兒呢？」怯生生的聲音從勞恩斯的身後傳來。

「莉莉，不用擔心，他說他最近幾天會去同學家玩。」

勞恩斯拉著莉莉的手走向那片曾經許諾給她的空地：「莉莉，妳還記得我曾經把這裡送給妳嗎？」

勞恩斯一字一句的講述著兩人過去的點點滴滴，莉莉卻只是露出了虛浮的，令勞恩斯擔心的笑容，彷彿她下一秒就會離開，誰也留不住。

***

「喂，勞恩斯先生！」一個沒大沒小的聲音叫住了在古堡內遊蕩的勞恩斯。

勞恩斯毫不意外他的到來，畢竟那孩子以為自己捉住了他的命門，自然有什麼需求都會毫不猶豫的來命令他幫忙。

「怎麼了傑克？」

「你送我去的地方，我很喜歡。」一抹紅暈悄悄攀上了傑克的臉：「但那裡的女人太窮了，這樣顯得我很廢物，我要你資助她們。」

「行呀。」勞恩斯爽快的答應了，這在幾天前他就預測到了：「但我也有一個小要求需要傑克的幫忙。」

「不會是想害我吧，我跟你說，我可是有你的把柄。」

「不會。」

勞恩斯將他的計畫和傑克說了，傑克沒想多久就同意了。

「那麼，就等下次見了。」勞恩斯露出神秘的笑容，這是他看起來更迷人了。

「行吧，拜拜⋯⋯」

「等等！查⋯⋯查理曼！」一陣急促的腳步自遠方靠近。

今天的莉莉穿著天藍色樸素的連衣裙，這使她看起來相當的莊重。

最近教會正在尋找貴族資助。如果被選上了，會是一件相當的榮譽。

而這也是莉莉需要用來挽回丈夫的方法之一。

勞恩斯和傑克對視了一眼，互相確定了要保守秘密。

隨後勞恩斯將場地留給了這場溫馨的親子重逢。

但無人知曉勞恩斯在轉過身後用力的抿了抿唇，他討厭天藍色，這會使他回想起他的童年。

***

教會徵選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可惜莉莉並沒有被教會選上。

她得知那個消息後表現的十分的空洞，這使勞恩斯非常擔心。

不久後，勞恩斯找到了把自己關在房間的莉莉。

「莉莉，這是妳八歲時最喜歡的禮服，我想你可以試試。」

一件酒紅色的禮服展現在了莉莉的眼前，它層層疊疊的裙擺以及繁複的暗金花紋曾經是莉莉的最愛。

但如今莉莉只是潦草的套上。

勞恩斯蹲下，細心仔細的替莉莉整理那厚重的裙擺，展開，鋪平。

他還準備了一塊鑲鑽的黑色面紗，將莉莉襯的熠熠生輝。

只可惜莉莉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悲傷中，縹緲的眼神並沒有分給勞恩斯哪怕一點。

勞恩斯垂下來雙眸苦笑，他什麼也做不了。

勞恩斯花了兩天帶著莉莉重溫他們的過去，希望莉莉能有點活力，但都不曾見效。

第三天，勞恩斯出門了，他要去完成給予傑克的承諾，並且驗收傑克答應的任務。

今天莉莉穿了一件白紗禮服，勞恩斯覺得莉莉看起來就要碎了。

懷抱著擔心，勞恩斯決定快去快回。

***

「莉莉，看看我給妳帶了什麼禮物！」勞恩斯愉悅的踏入他的古堡。

「媽媽，妳一定會喜歡的！」傑克緊隨其後。

傑克趕不上勞恩斯的腳程，只能被遠遠的甩在身後。

而勞恩斯一直保持著愉悅的心情，直到他踏入了莉莉的房間。

莉莉安靜的依在貴妃椅上，陽光似小精靈般閃閃發光的灑在她的臉上，為她蒼白的面容帶來了一絲生機。

但勞恩斯看得出來，眼前之人早已失去了性命，因為她的胸口長出了一株翠生生的嫩芽，而這是已死之人才會有的東西，也是專屬於勞恩斯辨別死人的方法。

勞恩斯不知道怎麼想的，可能是當初知道自己多了一個小侄子後讀了一本育兒手冊，而上面曾寫道小孩子最無法接受父母的死亡方式是自殺。

勞恩斯拿了一把刀輕輕的劃過了莉莉的手腕，鮮紅的血液只滲出一點點，很快就凝固了。

勞恩斯知道，依傑克的聰明才智，肯定會知道這麼點小傷口不足以致命。

而他就會以為是勞恩斯害死了莉莉，為了掩蓋罪過，假造了莉莉的死亡是自殺。

勞恩斯對自己的猜測相當自信，畢竟傑克只是一個孩子，思考還沒成熟到發現破綻。

過了不久之，傑克總算氣喘吁吁的跑到了莉莉的房間。

他自然而然的看到了他的母親。

「媽媽！媽媽！看看我和舅舅給妳帶了什麼禮物！」

「⋯⋯」

「媽媽？」

很快，傑克就發現了莉莉怎麼叫都不回答，他也發現了勞恩斯給他留下的「線索」。

果然，不久後，躲在門外勞恩斯聽到了門內傳來的不屑的低語：

「要我不要和你變成一樣的人，那你至少不該讓我看到這樣的東西吧。」

勞恩斯悲傷的無法自拔。

***

傑克離開後，勞恩斯輕輕的將莉莉抱上了輪椅。

她胸口的嫩芽也長出了它的第一片葉子。

「我想，我該帶妳真正的認識我的後花園了。」勞恩斯喃喃低語。

勞恩斯帶著莉莉進入了那座神秘的後花園，今天，又會多一個人將會知道它的秘密。

勞恩斯先將莉莉帶到一片白芒花海前：

「莉莉，妳應該不知道，這是你的媽媽。」

他從那塊地裡熟門熟路的挖出了一個相框，裡面壓著一株乾枯的白芒花。

「很美吧，這是媽媽身上唯一留下的東西了。」

「我曾經被我的生母拋棄，是莎夏女士收養了我，給了我無盡的母愛。」

「但收養我的第二年，莎夏女士懷孕了，她的重心漸漸的偏向了那個還未出世的寶寶，也就是妳，莉莉。」

「我曾經渴望她能帶給我永恆的母愛，但她做不到，而我也無可奈何，直到妳出生的那一晚。」

「莎夏女士的丈夫為了趕回家而馬車打滑摔下山崖，而莎夏女士難產而死，她死後，只留下了妳還有她胸前長出的一株白芒花。」

「但現在，連妳也沒了，真的只剩下這個白芒花了。但我想，我將她永恆的母愛也留下了。」

莉莉胸前的嫩芽逐漸茁壯。

勞恩斯將莉莉帶到另一片茉莉花海中，他同樣挖出了一個相框，裡面夾著一株茉莉花壓花。

「妳還記得妳以前最愛求我放妳進來這裡採茉莉花嗎？」

「呵呵，這株茉莉花是一個追求我的女子留下的。」

「她為了我做盡了一切，但當我願意為她負責時，她被嫁了出去。但她竟然⋯⋯竟然為了我這麼一個小角色自殺了，自殺在婚禮前一天，她的家族嫌她丟面子就將她隨意的丟棄在了森林。」

「於是我將她帶了回來，並葬在了這裡。」

「我失去了一個真心愛我的女人，但接下來，我會永恆的留在她身邊。」

莉莉胸前的植物結出了花苞。

勞恩斯最後將莉莉帶到了一片歐石楠面前，和前面不同的是，這片歐石楠透露著一股懨懨的氣息。

「這是艾瑞卡小姐，我的生母。」

勞恩斯照樣從泥裡挖出了一個相框，只是相框中的歐石楠斷成了兩節。

「她為了追逐自己的理想，自己理想的丈夫、自己理想的住處、自己理想的生活而拋棄了我。」

「不知道這算勇敢還是不負責任，但我知道我留不住她，任何人都留不住，她深刻的體現出了不自由，毋寧死的精神。」

「我無法不怪她，畢竟我在教會的生活簡直糟糕透頂，但我更不想有這樣的媽媽，我會拖累她，而她也不懂照顧我。」

「況且，沒了她的拋棄，我該怎麼遇到莎夏女士。」

「至少，這座古堡和這片後花園是她留給我最後的母愛了。」

「直到她彌留之際，她回來找我了，她曾帶給我了無盡的孤獨，但現在，我覺得她或許很愛我。」

「她沒做什麼，只是祈求我讓她每天都可以看到天邊的第一束光。」

「隨後，她死了，留下了這株歐石楠，但我卻無法達成她的心願⋯⋯」

「她們都是，我一生中，最重要、最重要的寶物。」

莉莉胸口的花開了，是一株百合花。

「真好，這也達成了你希望優雅的願望了吧，百合花可是代表優美的花呢。」

勞恩斯輕輕的將莉莉下葬在那片曾經要送給莉莉種花的空地，並且在她的棺木中又放入了一顆溫熱的心臟。

「這是克里斯蒂的心臟，」勞恩斯平靜的看著那塊淅淅瀝瀝流淌著血液的肉塊：「傑克為了這個禮物也耗費了不小力。」

勞恩斯用眼神描繪著莉莉安寧的臉龐，可惜眼淚糊住了他的視線：「我幫妳挽回他的心了。」

「該醒來了吧，莉莉？」

***

莉莉被掩埋在了後花園中，遠遠看去，只剩一株百合花隨風飄蕩。

不久後，那就成了一片百合花田，而勞恩斯將莉莉身上的那株百合花做成了壓花表進了相框裡，他可不希望看到代表莉莉的最後一件東西因為花期盡了而乾枯死亡。

勞恩斯改造了古堡，讓歐石楠可以不被古堡擋住每日的第一束曙光。

至此，勞恩斯每天幾乎都待在他的後花園，與他的，藏在泥土裡的寶物，永遠的待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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