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屆《假如DSE作文不限時》故事比賽 - 藏在泥土的寶物——野戰遊戲（Wargame）

幸代穿著媽媽新買給他的羽絨外套，肩上的是同齡人都幾乎人手一個的背包品牌。他穿過枯葉鋪起的林間小道，來到小伙伴們一同找到的秘密基地——這是一個戰後遺跡。

當然，未經歷過戰爭的幸代他們並不知道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事，他們只是很純粹地覺得這裡的環境很有「戰爭」的味道，非常適合他們玩野戰遊戲。

一群本身沒有任何交集的男孩單純地因為野戰遊戲而成為朋友，他們都會很默契地在週末的下午來到這個秘密基地「戰鬥」。除了下雨天外。

今天沒有雨，只有陣陣寒風吹起枯葉。幸代的背包裡都是玩具子彈槍的配件、海綿子彈以及槍的本體，可以說是一應俱全了。就為了等下可以大展拳腳。

越過林間小道，幸代雙腳踩在粗泥碎石上，小伙伴聞聲都齊刷刷地轉頭以熱烈又充滿童真的笑容迎接他。

植物蠶食著水泥斷壁，散落的水泥塊變成一顆顆稍微大了點的石頭。雜草在碎石間肆意生長，還有叫不出名字的小花朵。

他快步來到小伙伴的聚集地，只見他們正快快樂樂地圍在一圈吃零食，有洋芋片、可樂，甚至是日本制的小蛋糕。幸代眼前一亮，伸手就拿起一塊小蛋糕塞進嘴裡。

正所謂有福同享，「獨食難肥」，他也從背包裡掏出一大包上個禮拜去泰國旅遊時買回來的魷魚絲放到圈圈的中心，一起分享著吃。

「這個就是你上個禮拜去泰國買回來的嗎？好好吃喔！」

「下禮拜就換我去韓國了，到時候再看看買什麼回來一起吃。」

「好耶——」

「你們都好好喔，可以出國旅遊。我最多也只是去了長洲玩兩天而已。」

「長洲也有很多好吃的啊。」

「哈，我前陣子去了深圳玩。」

小夥伴們七嘴八舌地分享著自己的旅遊經驗。幸代靜靜地聽著，不時插兩句嘴，不時吃著零食。

他心裡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舉槍戰鬥了。「要來戰鬥了嗎？」說著，他手上不知何時變出一包衛生紙，從裡面抽出一張，撕開成兩半，將其中一份連同整包衛生紙放到中間，另一份則自己用來擦嘴和手。

小伙伴見狀立刻接過衛生紙擦手，然後草草地收起自己帶來的食物，與之交替的，是五花八門的槍枝。

眾人一邊熟練地組裝槍枝，使其由短小的衝鋒槍外觀搖身一變，成為威風凜凜的步槍，有人更是組出一把狙擊槍來；一邊討論分隊的安排，「一樣黑白分組？」

「來。」眾人取得共識。

他們分成兩隊，各自找到一個位置待機，等時間一到十五分正，就開始進攻。目標是奪得對方用來代表旗幟的外套。

所有人都有一個電子錶，沒有指針，時間都以具體的數字顯示在液晶螢幕上。十分方便直觀，最重要的是近期流行啊！

看《殺神John Wick》裡的男主角都是把錶面戴在手腕內側，於是大家都跟著模仿。聽說是為了防止錶面反光而暴露行踪給敵方狙擊手知道才會這樣做的。這事情光是聽聽就覺得很帥了。

幸代躲在一個位於雙方陣地交匯處的斷壁後，在等待期間，他百無聊賴地觀察四周，也包括了斷壁、地上的泥土……在視線移動的瞬間，他發現泥土裡有一小片白，好奇地撥開泥土，半張黑白色，已經泛黃的照片映入眼簾，他抓起照片的一角將其完全抽出，淡淡的朱紅色染進照片本應是白色的邊框。

他仔細地端詳照片內的人，有老有幼，有男有女，他們五人親密地聚在一起，看著幸代的眼睛露出幸福的笑容。

慈祥的老婦人坐在木椅上、左右兩側分別站著一男一女的孩子，女孩比男孩高出半個頭；她身後是一對年輕的男女，男人一手摟著女人，一手搭在老婦人的肩上。

幸代猜測他們是一家人，只是男人沒有跟其他人一起穿上舒適的便服，而是一身軍裝迷彩服。他覺得男人好帥，甚至有點羨慕。他也想穿上軍裝迷彩服，感覺那樣才能算是真正的軍人。

難道那個男人真的就是軍人？所以他有玩過真正的槍？好好喔。

幸代舉起手上的步槍，幻想著男人的英姿，希望自己也能有幾分像男人一樣的帥氣。

「砰！」背部突然傳來被海綿子彈打中的痛楚。

「哈！我打死在那邊耍帥的幸了。」開槍的敵人得意洋洋地嘲諷。惹得幸代憤憤不平，隨手丟下照片就往復活等候區走去。

他們自定了一個復活機制就是被打中後就會被判定死亡，要走到我方旗幟旁的復活等候區等一分鐘才能復活重返戰場。

等我復活了就第一個殺了你。幸代一邊暗自發誓，一邊往等候區移動。

看著電子手錶的計時器由一跳到零，幸代馬上握緊步槍往敵陣衝去。

子彈在整個空間穿梭，男人壓低身子，努力握緊被手汗沾溼的握把，讓自己打醒十二分精神，一看見敵人就扣下扳機。在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幸代背靠掩體，小心地探頭尋找敵人的身影。一看見敵人走過就舉槍射擊，命中！「哈！復仇成功。」

數顆子彈無情地鑽進敵人的身上，開出對應數目的血洞，鮮血染紅迷彩服。敵人無聲地倒在血泊與泥土之中，再無動靜。

繼續深入敵陣，幸代被看不見來源的海綿子彈擊中大腿。「啊！」他停下動作，舉手示意。可惡，忘了他們有狙擊手。等下先幹掉狙擊手好了。他一邊想，一邊尋找敵方狙擊手的位置。

「手雷！」隊友大喊。男人連忙趴下，用槍護頭。可大腿卻不幸地被爆炸後的碎片打中，深陷在肌肉之中，痛入骨髓。「啊——」他痛苦大叫，但沒有人有這閒工夫去管他。

就在他拖著血染的大腿往後退找掩體時，他想起戰術口袋裡有救命的止痛藥——阿斯匹靈。

計時器上的顯示再次歸零，幸代這次採用繞後的戰術，從邊緣的小縫隙慢慢潛入敵陣。果不其然，讓他找到了狙擊手的屁股，他刻意瞄準敵人的後腦勺連開兩槍。就是要把對方往死裡打，只為報一箭之仇。

逃！男人在等待藥效發揮的時候心裡只有這個想法。但這是不可能的，當逃兵的代價遠超戰死沙場。

想到家裡的妻兒，他現在只想快點結束這場沒有勝者的戰爭，然後回家坐在火爐前抱著妻兒打盹。

他從左胸的口袋裡拿出一張黑白的全家福，那是他奉國家之命入編軍隊前跟家人一起拍下的。他用大拇指輕拂照片裡每一個人的臉頰，憶起小兒子打翻牛奶的場景、大女兒第一次嫌棄自己的眼神、妻子在唇上落下的吻、還有老母親坐在沙發上編制圍巾的模樣。

他在出門前答應了他們：「我去去就回。」

這一趟出門，是為了守護他們溫馨平凡的生活。

等鼓足勇氣後，男人就舉著槍往敵陣掃射。雙腳靈活得好像忘了方才被打出的血洞。

「砰砰砰——」

男人倒在地上，胸口被開出兩個洞，眉心也被開出一個血洞。全家福滑出口袋，在漫天飛彈中緩緩飄落，靜靜地躺在塵土之中。

「啊！」幸代被海綿子彈打中眉心，子彈落地，他輕拂微微泛紅的額，握槍的手舉起示意，灰溜溜地往等候區走去。太得意忘形了，哭哇！

最後兵臨城下，男人的國家兵敗如山倒，在國土內的百姓沒了保護。男人和小孩都被抓去當奴隸；女人成為了發洩慾望的工具；沒有用的老人則成為了泥土裡供植物生長的養分。

「我拿到旗幟了！」敵人在還沒來得及復活的幸代面前拿下了代表旗幟的羽絨外套，炫耀般在半空中揮舞。

對，就是幸代母親新買給他的那一件羽絨外套。

輸了……幸代心有不甘，開始在腦海裡「復盤」，看哪裡可以改進，為日後的勝利做預演。

其他小伙伴得知遊戲結束了，紛紛來到幸代這邊集合。

「你們有狙擊手，不公平啦！」

「那是我媽送我的生日禮物，很強對吧。」

「我剛剛可把你幹掉了。」幸代不服輸地回應。

「可我也把你殺掉了。哈哈哈，而且還被我正中紅心呢。」

「那，那只是我大意了而已。」幸代努努嘴，隨即又笑說：「下次第一個就殺了你。」

「來啊！誰怕誰！」兩人你推我，我推你地打鬧著。

等他們打鬧一番後，幸代突然抬手看看手錶，發現已經接近傍晚時分了。「哇！我得先回去了，今天家裡有聚餐。」他手忙腳亂地拆開步槍的配件，然後全數塞回背包裡。「下次再來玩吧，拜拜——」他揮揮手踏著輕快的步伐離開。

黑白照片上的血液已經乾枯，就這樣永遠地躺在冰冷泥土之中，聽著孩子們的歡笑聲，無限期地等待回家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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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我回來了。」幸代一回到家就把背包甩到牆邊，「今天晚餐吃什麼？」他蹦蹦跳跳地來到廚房。

「你喜歡的煎雞翅、西蘭花、魚、蒜蓉蝦。」媽媽摸摸幸代的頭，讓他先去洗澡。

幸代的髮絲尾端還掛著幾顆水珠，隨時與地球引力共舞。他正忙碌地為自己貼上紋身貼紙，手臂、小腿、臉頰都有設計過地印上逼真的傷口或疤痕。

「果然男人的身上就是要有點榮譽的勳章才帥啊！」他滿意地點點頭，反覆看著印上的勳章。

「幸代，吃飯了！」媽媽大聲呼喚。

剛剛在他跑去洗澡的時候，爸爸已經把奶奶接回來了。

還沒坐好，幸代就徒手抓起一塊西蘭花往嘴裡送。

媽媽馬上一掌拍在他的手背上：「沒禮貌。」

「哎呦喂，你怎麼搞得渾身都是傷啊！」奶奶心疼地查看他的傑作。「痛嗎？」

「不用管他，只是貼紙而已。」媽媽讓奶奶別擔心，然後話鋒一轉，衝著幸代說：「等下給我洗乾淨了才能去睡覺，聽到沒？」

他不以為然，得意地向奶奶展示：「嘿嘿，帥吧——」

爸爸無奈地翻翻白眼，「又在玩打仗遊戲喔？」

「對啊，但今天打輸了，對面有狙擊手。雖然我把他殺了，但還是贏不了。」

「有空就多看點書吧。」爸爸冷冷道。

奶奶則笑著安慰，「沒事，沒事，奶奶請你吃糖果。」語落，她還真的從口袋裡掏出了數顆糖果。

幸代以前還一度懷疑過奶奶是什麼很厲害的魔術師。因為她總是能從口袋裡變出糖果來。

「吃完飯才能吃！」媽媽先一步發出死亡威脅般的警告。

在飯桌上，大人們順著剛剛關於打仗的話題聊到了國際時事，幸代敏銳地捕捉到「打過來」三字。

「什麼？是要打仗了嗎？」他興致勃勃地跑到背包前，掏出槍枝，「來吧，我準備好了。」

「準備你個頭啊！回來坐好。」爸爸略帶生氣的語氣很好地控制了幸代的行動，他不爽地回到飯桌前坐下。

幸代越想越氣，最終還是沒忍住，「你都不懂！」

「你才是什麼都不懂的那個！」爸爸兇了回去。

幸代委屈地強忍在眼眶打轉的淚水，暗自在心裡咒罵爸爸。

去死，去死……

「好了，你們兩個都不要吵了。」奶奶夾起一隻雞翅放到幸代的碗裡，「來，我們不跟你爸吵，等下我就幫你教訓他。」

有人為自己撐腰，幸代的心情瞬間有所好轉，快快樂樂地啃起雞翅。

「妳這樣會寵壞他的。」爸爸抱怨。

「要你管！他是我孫子。」

「他也是我兒子啊。」爸爸搖搖頭，「算了。」

戰爭可不是鬧著玩的。他把這句話連著白飯一同吞進胃裡。

今天是奶奶的六十五歲生日，只能讓著她了。

「祝妳生日快樂，祝妳生日快樂……」眾人打著節拍唱著歌。

燭光隨著節奏擺動，照亮了黑壓壓的房子，溫暖了枯寂的冬天，守護了他們一家人的笑容。

奶奶坐在木椅上，爸爸媽媽站在身後，幸代則站在奶奶身旁。他們對著正在倒計時的手機鏡頭擺出笑容。

幸代想起在秘密基地意外發現的黑白照片，不知道裡面的男人在拍照的時候是不是也吃了蛋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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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隻烏鴉在被灰塵覆蓋的烈士紀念碑上飛過，一抹白從天而降，為碑文再添一筆。

枯萎的罌粟花被寒風吹散，白色的碎花瓣散落在泥土上。

沒有人聽見烈士們在哀嚎，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心願，沒有人在意他們那些被藏在泥土裡的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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