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帶了一個黑色的帆布背包,裡面裝著一些換洗衣物、筆電和幾樣最基本的生活用品,就像一個隨時準備轉身離開的旅人。帶著輕盈的行囊,卻拖著沉重的心情,孤身踏進這座被時間遺忘的村莊。
映入眼簾的是那棟祖母曾居住的小屋,外牆斑駁、滿佈灰塵與蜘蛛網,彷彿每一塊磚石都在低語著過去的故事。小屋旁,一片荒廢的花園早已失去了往昔的生機,只有枯草和零亂的花盆默默守著那口破舊的水井。這一切,都讓人感到荒涼。
我深呼吸了一口,空氣裡混雜著泥土的潮濕氣味,在城市裡從未感受過的微涼清新。不知為什麼,這股氣息讓我覺得既安心又惶恐。或許是因為它過於真實,而我的心還在懸著。
沿路走來,我感覺到鄰居們好奇的目光在背後注視著我。有人遠遠地向我揮手打招呼,我卻只是尷尬地點點頭,然後急忙轉身往小屋走,彷彿只要一進入屋內,外面的喧囂與關注就能暫時遠離。
就在我準備打開生鏽的鐵門時,一位年長的婦人從鄰近的小路上走來,帶著溫和的笑容朝我打招呼:「妳是新搬來的吧?需要幫忙嗎?」
我一瞬間愣住了,腦袋一片空白。面對她真誠的笑容,我卻無法讓自己開口說出完整的句子。心跳開始加速,手心冒汗,彷彿周圍的空氣也變得稀薄起來。我只是僵硬地點了點頭,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低聲說了句「啊…沒事,謝謝」,然後低下頭,迅速打開門鑽了進去。門在我身後重重關上,隔絕了外面的聲音與視線。
我靠在門上,聽著外頭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心跳卻久久無法平復。即使對方只是出於善意,我卻像做錯事一樣急於逃避。社交恐懼像一張巨大的蜘蛛網,將我牢牢地困住;我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坦然面對陌生人,甚至不知道對方會怎麼看待我,一個從城市搬回來、對任何社交都感到不自在的怪人。
推門進屋,撲面而來的灰塵弄得我連連咳嗽。把背包放在地上,我環顧四周:昏暗的室內依靠幾縷陽光照亮,隱約可以看到老舊的家具和幾張蓋著白布的椅子。天花板的一角似乎漏水過,留下大片的水漬。
我忍不住在心裡想,如果現在扭頭就走,還來得及嗎?但接著又想到,當初是我自己選擇拋下都市的一切,背著這個小小的背包來到這裡。如果真要回去,我也不知道該回到哪裡。回到那份讓我喘不過氣的工作?還是那間連太陽都不常見到的狹小公寓?
我乾脆閉上眼睛,試著穩住自己的呼吸。我想,也許我需要先花點時間跟自己相處,整理一下這間小屋,讓它恢復生機。或許在此之前,我暫時不用急著面對外頭的人。我決定先掀開椅子上的白布,一看能不能找回這裡最初的模樣。也許,這正是我需要的一次重生吧。
接下來,我小心翼翼地掀起了椅子上的白布,心中既忐忑又期待。布下竟隱藏著一個精緻的舊箱子,箱蓋上雕刻著些許模糊的花紋。我的手指不自覺地微微顫抖,打開箱蓋後,一本皮革封面的日記赫然呈現眼前。那日記的首頁上,有著奶奶熟悉的筆跡,彷彿在低聲召喚著我去揭開過往。
正當我凝神翻閱那些發黃的頁面時,窗外又傳來一陣輕柔的敲門聲。我的心瞬間收緊,每一次有人靠近,都會讓我回憶起那些令人窒息的城市聚會。但這一次,我抑壓心中的恐懼,輕咳一聲走向門口。當我打開門時,一張溫暖的臉龐映入眼簾。
「嗨,我是周雯沁,住在隔壁,我剛剛在整理花園,看到你搬進來,便過來打聲招呼。」
她的語氣既輕柔又充滿善意。我深吸了一口氣,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低聲說道:「我是許安然。」語畢,我迅速補上一句:「不好意思,我現在還有些事情要忙,改天再聊吧。」
說完,我低下頭,不等她回應便將門輕輕關上。門在她和我之間築起一道屏障,但我的心跳仍舊劇烈。雯沁的眼神中似乎有一絲失望,但我無法讓自己再多說一句話。也許,有一天我能克服這種恐懼,但現在,我只想躲起來。
隨後我一邊清理著房間,一邊努力忽視心中那份無形的焦慮。直至夜幕低垂,這間荒廢多時的小屋在月光下顯得更加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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