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瞳沙與朱冠唐 - 〈灞水煙寒〉

舟行三日，終抵灞水渡口。春寒料峭，柳絲拂水，江上樓船一艘艘靠岸，煙雨朦朧間，已可望見長安城西門高闕如山，城牆之後金瓦隱現，巍巍如天闕。

李瑤姬立於船頭，眼神微冷，衣襬隨風輕揚。她望著那熟悉又陌生的城影，心思沉沉，如江水難測。

「到了。」阿瑟爾淡聲開口，聲音與水聲交錯，帶著幾分疲意，卻無絲毫遲疑。

她轉頭看他，眉眼中多了分試探：「你來過？」

阿瑟爾望向遠處長安城樓，眸色淡然：「我本就在此地。」

她微愣，繼而問：「那你住在哪裡？」

「城東文昌坊，有一處舊藥坊。」他語氣平緩，「名為素心堂。與師父李玄風同住，替人免費診脈，療貧苦之疾。」

李瑤姬聞言心頭微動，素心堂之名她略有所聞，坊間傳其醫人不求報酬，然亦行蹤神秘，不為朝堂所用。

「原來……你是那裡的人？」

「不過寄人籬下罷了。」阿瑟爾語聲低沉，像是話到此處便不欲多談。

「那你師父……李玄風，可是那位……」

「正是。」

他語音未落，語氣卻帶了幾分冷意。

李瑤姬見他神情，知這段往事不便觸碰。她想起早前夜裡他偶有言語提及曾為奴童之事，當年若非李玄風自奴販之手將他救下，如今恐早淹沒於紅塵市井。

她心中不由柔軟幾分。

「那你既在長安，又何必隨我而來？」

阿瑟爾看她一眼，語意平淡：「我並未隨你，只是剛巧同路。」

李瑤姬莞爾，語氣微冷：「你這人，倒也會躲話。」

「在素心堂學的。」

船靠岸時，她率先上岸，步履從容。轉身卻見他仍立於船上，未動半步。

「你不下船？」

「你已回長安，無需再護。」

「我可沒說要你護。」

他低笑一聲：「的確從未。」

她沉默片刻，眼角眉梢掠過一絲異樣情緒，終是淡淡一笑：「那麼……再會。」

「後會無期。」

她提裙轉身，步入城門人潮之中。阿瑟爾立於船頭，望著那一襲青衣漸隱於煙雨之間，良久未語。

街市漸繁，車馬如龍。她是天子之姿，重回帝闕，而他不過素心一醫，身披舊袍，心懷舊傷。

唯有她手中那枚小小瓷瓶，尚有微溫。

那日風微，柳岸江煙，人來人往。無人知曉，在這春寒乍暖的灞水渡口，有一段緣起，悄然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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