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瞳沙與朱冠唐 - 〈煙塵散盡〉

天色微明，長安城被一夜戰火洗禮後，煙霧飄渺，殘破中帶著難以言喻的寂寞。

阿瑟爾躺在承乾殿偏殿的榻上，胸前的傷口已處理妥當，但面色蒼白，氣息微弱。他微微睜開眼，第一眼便看到殿中暗淡的燈光與透著晨曦的窗櫺。

他掙扎著坐起身，卻牽動傷口，疼痛瞬間讓他眉頭緊鎖。

「阿爺，您別亂動！」小桃見狀急忙跑上前，小心扶住他，「您的傷很重，大夫說需好好靜養。」

阿瑟爾輕聲問：「陛下……她還好嗎？」

小桃抿著嘴微微一笑，低聲道：「陛下沒事，只是昨夜受了些驚嚇……還派奴婢多次來詢問你的狀況呢。」

阿瑟爾眼中掠過一絲微妙的情緒，但很快又恢復沉靜，淡淡地點了點頭，沒有再多說什麼。

他明白，李瑤姬身為帝王，對他或許只是出於一種君臣間的責任感或是感激。他提醒自己，不可妄想更多。

殿外長廊上，李瑤姬靜靜站在窗邊，目光穿過晨霧，望著遠方尚未散去的濃煙，心中情緒複雜而紛亂。

昨夜那一幕不斷在她腦海中重現——阿瑟爾挺身而出，攔在她面前，那支箭尖幾乎擦著她的臉頰而過，最終被他擋下。那一瞬間，她內心竟升起了久違的恐懼與慌亂。

她一向冷靜理智，甚至對自己也相當苛刻，從不允許有任何不合常理的情感存在於她心中。但昨夜之後，她忽然發現，這份自信的理智竟出現了裂痕。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感激，還是在擔憂。但無論是哪一種，都讓她感到不安。

小桃悄悄從殿內出來，看到李瑤姬站在走廊上，有些猶豫地低聲道：「陛下，阿爺醒了……」

李瑤姬一愣，隨即神色淡然地點頭：「既然醒了，就好好照顧。」

小桃見李瑤姬依然站在原地未動，忍不住輕聲道：「陛下，您……不進去看看他嗎？」

李瑤姬微微皺眉，淡淡道：「朕還有政事要處理，他傷勢穩定便好，本宮稍後再說。」

說完，她轉身便走，步伐迅速而果斷，彷彿在刻意逃避著什麼。

阿瑟爾聽到門外輕微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心中竟生出一絲難以言說的失落。他低頭看著胸口纏著的繃帶，目光漸漸變得深邃而複雜。

他明白自己不過是一個異鄉人，身份低微，從未奢求能夠得到李瑤姬特別的關注。但內心深處，總有一個細小而無法忽視的念頭在悄悄萌芽。

他輕輕閉上眼睛，試圖將那些雜亂的情緒壓下去，心中默默告訴自己：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也別忘了她的身份。

李瑤姬回到書房，坐在案前，試圖靜下心來處理政務。然而，她的心思卻始終無法集中。

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昨夜阿瑟爾受傷後倒在她懷中的畫面，他沉靜而堅定的眼神，以及那把殘破的長刀。

她心中湧起一股說不清的情緒，竟有幾分自責，甚至帶著些微惱怒——她並非無法自保，何必需要他以命相搏？

忽然，她發覺自己的手指無意識地握緊了桌上的筆，指尖微微泛白。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低聲自語：「李瑤姬，你在胡思亂想什麼？」

話雖如此，她卻無法否認，內心那個小小的角落裡，已經悄然生出了名為在意的幼芽。

黃昏時分，阿瑟爾強忍傷痛站起身，緩緩步出殿外。天空染上一抹淡淡的霞光，映照著他略顯虛弱的臉龐。

他抬頭望向天邊，心情複雜。

這座城經歷了一夜的戰亂，煙塵雖然散去，但人心卻依舊混亂。他清楚地知道，未來的日子只會更加艱難，而他的任務，還遠未結束。

他低頭看著手中那柄已經殘破不堪的刀，輕輕嘆了口氣。這把刀跟隨他多年，已然不再鋒利，但依然是他最信任的夥伴。

或許，他與李瑤姬之間，也該像這把刀一樣，保持適當的距離，不過分靠近，才能更好地守護她，也守護他自己。

他淡然一笑，轉身走回殿內，未曾注意到遠處窗邊站立的那道身影。

李瑤姬遠遠地看著阿瑟爾步履略顯蹣跚的背影，眉心輕皺，眼底情緒複雜。

她知道，他們之間的距離，並非輕易能夠跨越。她更知道，這份微妙的情感，若任其滋長，將會成為她未來最大的阻礙。

但此刻，她卻依舊無法徹底說服自己收回目光。

她輕輕嘆了口氣，轉身回房，心中默默告訴自己：

「或許，保持這樣的距離，才是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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