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道不死仙 - 第七章：槐木村

　　槐木村。

　　踏碎枯葉的聲音，打破寧靜。

　　項訣腳步一頓，心中警兆陡生，右手悄然搭上腰間刀柄。

　　他緩步前行，踏過青石板鋪就而成的小道，直至村中廣場邊緣，忽然祠堂的大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

　　一道乾瘦的身影從陰影中走出——

　　那是一名佝僂老者，白髮如霜，鬚髮皆白，手中杵著打磨光滑的黃木拐杖。

　　關上祠堂大門後，老者微微抬眉，渾濁的目光透著一絲審視，嗓音沙啞地開口問道：「小夥子，你來本村有何事啊？」

　　項訣環顧四周，街道空無一人，民居門窗緊鎖，頓感怪異，試探地問道：「在下路過此地，請問村中可有借宿之地？」

　　「這……」老者的神色僵硬，掩飾般地輕咳，道：「老朽乃本村村長，如果你需要地方休息，可隨老朽回家。」

　　項訣察覺到村長神色的不自然，心中疑慮更甚，但表面依舊不露聲色，微微拱手，答應道：「好，那就多謝村長了。」

　　「跟我走吧。」村長拄著拐杖緩步前行，項訣沉默地跟在身後。

　　沿路望去，村中屋舍雖無損毀，卻家家閉戶，窗牖緊閉，唯有冷風卷著落葉在街巷間打轉，竟無一人出沒。

　　項訣忍不住問道：「村長，貴村為何如此冷清？莫非遭遇了什麼變故？」

　　村長腳步微頓，隨後繼續前行，拐杖敲擊石板，發出「嗒、嗒」的沉悶聲響。

　　他的語氣略顯低沉，答道：「年輕人歇腳過夜，明日離開便是，何必多問？況且天色已晚，村民早已休息……」

　　「早已休息？」項訣望向尚未西沉的殘陽，對村長編出來的掩蓋之詞，嗤之以鼻，冷冷道：「就算村民休息，也不該是如此冷清，村長是有難言之隱？」

　　說著，他的右手拇指將腰間的大刀緩緩頂出半寸刀鞘，鋒芒初露。

　　瞟見項訣手裡的動作，老者頓時身軀一顫，臉上的皺紋顯得更加深邃。

　　他慌忙地擺手，道：「小夥子，別激動，老朽絕無刻意隱瞞，只……只是村中確實有不便與您明言之事，還請見諒。」

　　項訣本想休息一晚就上山，但聽村長如此說話，倒勾起好奇心，追問道：「要我見諒，那就老實點，若有妖邪作祟，儘管告知便是，在下自會替你解決。」

　　說完，他停下腳步，目光犀利地盯著村長，周身閃出陣陣紅蓮火舌。

　　見到仙法，村長嚇得渾身顫抖，承受不住威壓，低聲道：「原來是仙長……實不相瞞，槐木村確實有妖，但黑風大王並非一般妖族，因為有它的護佑，村子才得以避開災劫啊……」

　　聞言，項訣冷哼道：「你們竟然供奉妖族？此舉不是請鬼拿藥方，找死嗎？」

　　村長歎氣道：「如今鎮妖塔被毀，群妖亂舞，愧木村地處偏遠，若非有黑風大王，或許早已被毀……」

　　「鎮妖塔？」項訣眉頭微蹙，腦中閃過從山賊頭目口中聽到的隻言片語，便趁勢追問道：「什麼鎮妖塔？」

　　村長疑惑道：「您……您不知道？」

　　項訣收起周身火焰，喝斥道：「廢話少問，快說！」

　　村長解釋道：「鎮妖塔乃是五大仙宗為鎮壓‘妖祖’所建，但三個月前不知為何‘離火仙宗’的鎮妖塔突遭變故，導致大量妖族外逃……」

　　離火仙宗？

　　千年前，人妖血戰幾乎毀滅了整個靈淵大陸，五大妖祖的力量無人可匹敵，任何一位都足以橫掃萬軍、倒翻山河。

　　因此，五大仙宗聯手禦敵，修建五座鎮妖塔，將妖祖封印至塔內，並各自用獨特的法陣和仙劍進行鎮壓。

　　在原主的記憶裡，五大仙宗分別是修士五種修煉法門的頂峰，分別是——

　　蜀山劍修、霞光術修、離火丹修、明書符修、南疆蠱修。

　　五大仙宗以蜀山為首，守護靈淵大陸已有數千年之久，除此之外原主的記憶裡沒有任何關於鎮妖塔的資訊。

　　此時，兩人的對話引來村民注意，項訣注意到幾戶人家的窗前出現躊躇人影。

　　見項訣陷入思考，村長試圖轉移話題地問道：「仙長，難道您是朽木仙門的弟子？老朽已有數月不曾見你們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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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長的話，仿佛是間接印證了酒鬼所言，看來朽木仙門確實遭受變故……

　　那我身上的噬魂蠱，又該怎麼解？

　　一股躁動湧上心頭，就像是有只無形的手，不斷撕扯著靈魂。

　　項訣的臉色微變，右手下意識地按在丹田處，指尖微微顫動，思緒方亂……

　　別管了，先殺掉這老頭吧！

　　還逞啥英雄？想想那群商人，你救了他們，結果呢？結果呢？

　　居然被妖族被當成怪物啊！

　　可笑！真可笑！哈哈哈哈……

　　項訣咬牙低語道：「你給我閉嘴。」

　　「閉嘴？」村長神情疑惑，不安地問道：「仙長？您還好吧？」

　　項訣額角冒出青筋，他緩了口氣，回答道：「沒事，在下路趕得急，已經有點乏了，能否勞煩村長安排暫住？」

　　「當……當然可以……」村長舉起拐杖，指向不遠處一處小山坡上的房子，說道：「老朽家就在上方。」

　　過去項訣曾不止一次想像自己穿越的模樣，幻想過百餘種可能，未曾想卻是如此悲催，沒金手指，體內還埋著炸彈。

　　此時，周圍人家的燈火忽然熄滅，隱約間能聽到微弱的歎氣聲。

　　項訣眉頭一皺，緩緩抬頭，望向漆黑的窗戶，心底的警惕更甚。

　　這村子實在太過詭異……

　　燈火驟滅，意味村民們刻意回避，不願與他有所接觸，至於那些微不可聞的歎息，似是無奈，亦或是恐懼。

　　村長手中拐杖敲擊地面的聲音清晰可聞，在死寂的村中尤為突兀。

　　項訣先是穩住心神，隨即悄然運轉靈力，將神識擴散，感知四周動靜。

　　可惜槐木村內似有奇異屏障，他的神識竟無法探查到屋舍內的情況，只能模糊地察覺到空氣中殘留的微量妖氣。

　　片刻，村長停下腳步。

　　兩人來到位於村子北坡的四合院，說道：「仙長，這裡便是寒舍。」

　　村長家的屋子比起村中其他房屋顯然更加堅固，圍牆與大門均塗抹著墨綠色的圖騰，散發出濃重的妖氣。

　　項訣發出冷笑，目光掃過村長，淡然道：「村長，沒想到您竟以妖血護宅。」

　　村長神情一滯，手中拐杖微顫，但隨即恢復平靜，歎息道：「仙長，老朽並無惡意，只是……實在無可奈何……」

　　「無可奈何？槐木村究竟與妖族有何牽連？」項訣冷冷注視著村長，手掌緩緩按住腰間的刀柄，刀身隱隱震顫。

　　村長嘴唇微動，似要說什麼，可終究只是長歎一聲，隨即推開木門，做了個手勢，說道：「仙長請進，進屋再說吧。」

　　項訣站在原地，並未立刻踏入。

　　他目光一掃，只見屋內光線昏暗，唯有油燈發出微弱的橘黃色光芒，牆角處堆放幾個破舊木箱，屋中央擺放著方桌。

　　走進屋內，只見正前方掛著泛黃的畫軸，畫上描繪的赫然是一頭黑狼。

　　狼妖雙目赤紅、獠牙森然，粗壯的四肢纏繞詭異黑霧，看上去凶煞無比。

　　黑風？

　　項訣雙眼微眯，冷哼道：「你不僅供奉妖族，甚至還將妖圖懸掛在屋中？」

　　村長無奈搖頭，伸出枯瘦的手指輕輕撫過畫軸，聲音低沉道：「仙長，還請您聽完老朽解釋後，再下定論。」

　　「說吧。」項訣坐在桌前，將大刀拍在桌上，目光炯炯地看著村長。

　　村長緩緩坐下，沉聲道：「離火仙宗位於東湖州，距離本村不到五百里，因其鎮妖塔無故受損，導致群妖竄逃，本村也遭受襲擊，若非黑風大王及時出手，後果將不堪設想……」

　　聞言，項訣冷哼道：「你的意思是妖族白白行善？難道它別無所求？」

　　「這……」村長沒有正面回答，乾咳一聲，續道：「仙長啊，黑風大王雖為妖族，但確實從未傷害過村民，反倒是幫助我們槐木村渡過多次妖劫啊！」

　　此番言論，項訣根本不信。

　　他眼神微微一凝，掃向牆上的狼妖畫卷，追問道：「那代價呢？」

　　就在此時，夜風驟然吹過，窗櫺微微震顫，屋外傳來一陣詭異的低吟聲。

　　「真……真沒有，黑風大王只要了村在的一間破廟，僅此而已……」村長目光閃爍，似乎有所猶豫。

　　見此，項訣心知追問無果。

　　他露出微笑，說道：「明白了，既然黑風大王如此心善，那在下小住一晚，明日離開便是。」

　　「老朽不打擾您了。」村長起身，拄著拐杖走向門口，微微側身，續道：「仙長，屋內有些簡陋，還請見諒，若有任何需要，老朽就在左室。」

　　「多謝村長。」項訣淡淡應聲，隨之目送村長推門離去。

　　隨木門緩緩合攏，屋內陷入寂靜，只剩油燈微弱的火光跳動，將牆上的狼妖畫卷映出幢幢黑影。

　　難道真有不害人的妖？

　　然而，項訣才剛浮現出這個念頭，就被自己狠狠壓了下去，因為他清楚妖族的本性兇殘，所以並不相信有例外。

　　項訣沒有選擇歇息，而是先將大甕放到床邊，緊接著他便隨意查看起屋內的情況，同時保持高度警覺。

　　他的神識仍無法探查屋外的情況，但空氣中的妖氣卻愈發濃郁，仿佛從四面八方滲透而來，隱隱透出一絲壓迫感。

　　「有趣。」項訣嘴角微揚，目光落回那幅畫軸，殺意漸生。

　　若黑風大王真如村長所言，它是護佑村子的善妖，那村民何以如此恐懼？村子又為何這般死氣沉沉？

　　最可笑的是，妖族庇護人類？我倒想看看，這頭狼妖究竟圖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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