蠱道不死仙 - 第三章：緣起一壺酒

　　離開暗室，昏黃的燭光映入眼簾。

　　項訣眯起眼，抬手擋光。

　　由於已經在黑暗中待得太久，光明反而讓他有些不適應。

　　赤腳走在微涼的木質地板上，忽然踉蹌一步，手掌按在木架上，指尖觸及一塊藥材標籤，帶著些許的粗糲感。

　　真實啊……

　　項訣停下腳步。

　　看著眼前古色古香的場景，一時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不是在做夢。

　　記憶雜糅，身份錯亂。

　　「……」項訣緊握雙拳，試圖透過知覺來提醒自己，接受現實。

　　待念頭落定，他便不再猶豫，抬眸看向眼前堆滿雜物的百草堂。

　　項訣開始搜刮，順便清理身體上的污穢，並換穿質樸的淺灰色長袍。

　　東搜西刮後，項訣發現藥鋪內的銀兩不少，足以讓他在前往朽木仙門的路上較為寬裕，不至於風餐露宿。

　　他甚至還找到了柳求的乾坤袋。

　　那是專門用來存放物品的法寶，隨意瞟了一眼，裡面存有許多雜物。

　　但，項訣現在沒有時間細看。

　　由於每次噬魂蠱修復身體都會耗損體內靈氣，他便將找到的三顆聚氣丹全部吃下肚，用來恢復靈氣。

　　而且，透過腦海裡保有的知識。

　　項訣知曉戰利品中最珍貴的是一顆三品的「回魂丹」，以及兩本蠱修典籍《三十六絕蠱》、《苗疆蠱蟲圖錄》與一本修煉功法《春寒六式》。

　　回魂丹作為三品丹藥，能夠瞬間修補神魂，無論傷有多重都能吊回一口氣，具有起死回生的神效。

　　片刻，收刮完畢。

　　項訣架不住好奇心，隨手翻閱起《三十六絕蠱》，書裡記載了三十六種不同的蠱蟲，其中的第七種正是噬魂蠱。

　　根據記載。

　　噬魂蠱需以築基期修士為蠱器，輔以寒泉蜜，除了蠱種「噬血蟻」之外，還需放入四種輔蟲，分別是幽冥蜈蚣、九環黑眼蛛、萬年鬼蛆、凍土春蠶。

　　修士的血肉可以增強噬血蟻的戰鬥能力，使它能吞噬掉其他四蟲，最終蛻變成噬魂蟻，進而寄生于丹田之中。

　　「原來是這樣煉蠱的……」看完詳細煉蠱過程，項訣額角不禁滲出冷汗。

　　書中除了煉蠱方法之外，並沒有更多的記載，因此項訣也不明白是不是噬魂蠱讓自己的修為得以提升。

　　不過能肯定的是，自己現在的修為已經從築基境三層提升至築基境七層。

　　隨即，項訣瞟了眼功法《春寒六式》便將三本書都收進乾坤袋之中。

　　因為，原主早已得到江源親傳——

　　《焚訣》。

　　《焚訣》能吞噬各種火焰，乃是屠蘇仙門的鎮門功法，僅有極少數的內門弟子與親傳弟子可以學習。

　　雖然《焚訣》具有成長性，但修煉之後，便無法再修煉其他功法。

　　目前項訣的體內，僅有屠蘇仙門的傳承異火「地心炎」這一種火焰。

　　思緒至此，項訣不由得心生無力。

　　因為他清楚，江源擁有六種異火，若真想報仇，前路定是艱險……

　　更別說，柳求已死，江源想要得到噬魂蠱，勢必也會追殺自己。

　　沉默片刻，生怕王伏折返。

　　項訣不敢多待，他將有價值的東西全都塞進乾坤袋，準備離開。

　　整理完畢，他駐足於門前。

　　項訣清楚踏出這扇門，自己即將面對全新的人生，深吸一口氣，他輕輕推開百草堂的門，來到靜謐的夜幕街頭。

　　儘管身體的傷痕仍未褪去，但項訣的外表已與普通人無異。

　　他邁著穩健的步伐穿過空無一人的街道，耳畔只有寂靜的風聲。

　　夜色如墨。

　　熱鬧的渝川城已然入眠，僅剩為數不多的外地商戶正在收拾行囊，起初項訣還刻意閃躲，但他發現根本沒人在意自己。

　　迎著皎潔月色，項訣加快腳步離開渝川城，朝朽木仙門前行。

　　記憶裡，向東三百里有座重槐山，朽木仙門便是坐落於山頂上。

　　為防止噬魂蠱突發變化，項訣打算趁夜趕路，以便減少與人群的接觸。

　　出城後。

　　項訣來到寬闊的官道，他感覺身體相較前世輕盈許多，呼吸也更加深沉，流淌的血液甚至帶著暖意。

　　緊握雙拳，骨節之間發出清脆的「哢哢」聲，一股力量從經脈透出，仿佛只需稍微用力便能擊碎石壁。

　　聽覺和視覺也變得異常敏銳，仔細看甚至能發現漂浮的塵埃。

　　他從未注意過這些微小事物，如今身體的每個感官都在傳遞著世界的細節。

　　忽然，前方傳來嘈雜的對話聲。

　　抬眼望去，酒肆前。

　　有一名衣衫襤褸的酒鬼對著老闆央求道：「我的好兄弟，給口酒喝吧！」

　　酒肆老闆顯然已見慣這種場景，冷漠地驅趕道：「滾！再不滾我叫人了！」

　　酒鬼依舊不肯離去，喃喃道：「只要一壺……我只要一壺就好……」

　　見此情景，為了避免麻煩，項訣刻意加快腳步，但酒鬼不知何時竟來到他的面前，攔停了他，說道：「小兄弟，可否給點銀兩，讓老道買壺酒喝？」

　　酒鬼三十有餘，一頭花白的淩亂長髮隨意披散在肩上，身穿寬鬆青色道袍，腰間懸掛著一個大酒葫蘆。

　　項訣細看。

　　對方背上有一柄長劍，身體健壯，雙肩寬厚，不像是乞丐。

　　料定對方絕非常人，他隨手從兜裡摸出幾枚碎銀遞給酒鬼。

　　「多謝小兄弟！」酒鬼接過碎銀甚是欣喜，隨即跑回酒肆。

　　見到對方拿出銀兩，酒肆老闆無奈地歎了口氣，轉身便走進鋪子裡拿酒。

　　此時，酒鬼的目光卻始終停留在項訣的背影，甚至露出一絲猶疑。

　　不多時，酒肆老闆拿出一壺陳釀遞給酒鬼，本還想多說幾句，將其趕走，誰知接過酒，酒鬼的身影瞬間便消失無蹤。

　　開門做生意，誰也不會希望有乞兒在自家門前要錢討酒，好在酒鬼自己選擇離開，省得酒肆老闆多費口舌。

　　乘著夜色，項訣加快腳步朝重槐山前行，不一會，他居然看見方才的那名酒鬼盤坐在道路中央，大口喝酒。

　　項訣眉頭微皺，走到酒鬼身前，開門見山地問道：「不知前輩為何跟著我？」

　　「說啥呢？我跟著誰？」酒鬼打了酒嗝，豪邁地笑道：「有趣，真有趣，難道這條官道只有你小子能走？」

　　話說完，他又悶了一口酒。

　　眼看對方耍起無賴，項訣在心中冷哼道：「好一個不知感恩的老酒鬼。」

　　他挪動腳步，打算繞過對方。

　　就在項訣準備離開時，只見酒鬼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泛黃的牙齒，語氣裡帶著幾分戲謔，追問道：「小子你身後大甕裡裝的可是好酒？能否給老道加滿？」

　　語甫落，酒鬼便將手中的酒壺倒了過來，裡面已是滴酒不剩，他面露笑意地盯著項訣，那意味深長的笑容，如同考驗。

　　莫非，他看穿我身懷蠱毒？

　　根據原主記憶，項訣得知蠱修在修仙者的眼中，屬於異類，更是被世人視為魔道，因此若非有宗門庇護皆隱蔽於市。

　　他對酒鬼早已暗生戒備，但未曾想對方會提出如此冒昧的要求。

　　夜色漸深，樹影在風中搖曳，方圓幾裡空無一人，唯有兩道人影，一坐一站。

　　正當項訣還在思考該如何回答時，酒鬼又沒頭沒腦地說道：「小兄弟，老道知道你想啥，信不？」

　　聞言，項訣微微一顫，目光沉凝，冷冷掃向酒鬼，道：「請前輩直言。」

　　「你是嫌老道煩了吧？」酒鬼帶著幾分醉意，續道：「不過你身上似乎有比酒還有趣的東西，讓老道很是好奇……」

　　話音未落，他的兩條粗眉壓眼，上下打量起項訣背負的大甕。

　　「不瞞前輩。」項訣歎了口氣，淡然道：「大甕裡裝的是一具屍骨，晚輩此行便是要將家師帶回師門安葬。」

　　「屍骨？原來……原來如此……」酒鬼輕拍腦門，故作恍然大悟，即道：「見你走得如此著急，老道還以為是藏了什麼好酒，真是誤會大啦！」

　　項訣皮笑肉不笑地答道：「不知者無罪，您也無須掛懷，晚輩先告辭了。」

　　「等等。」酒鬼再次攔住項訣，追問道：「老道看你行徑的方向是打算前往重槐山？難道你是朽木仙門的弟子？」

　　聞言，項訣腳步停頓，微微皺眉，旋即面色如常，淡淡答道：「在下只是行經此地，與朽木仙門無關。」

　　酒鬼晃了晃手中的酒葫蘆，意味深長地打量著項訣，續道：「哦？不過你剛才說要回宗門安葬師尊？老道記得重槐山上只有朽木仙門……」

　　項訣目光微沉，知道再否認只會引人疑竇，便換了個說法，答道：「晚輩確實是要前往重槐山，但並反閘中弟子，只是受人所托，終人之事。」

　　酒鬼「嘿」了一聲，似笑非笑地搖頭說道：「臭小子，老道沒有惡意，只是不想白喝你的酒，好心提醒罷了。」

　　好心提醒？

　　這酒鬼到底想幹嘛……

　　項訣眉頭一挑，眼中閃過一抹冷色。

　　他無法判別眼前酒鬼是敵是友，只知道繼續糾纏，定會徒增變數。

　　項訣才正要開口，酒鬼忽然壓低了聲音，說道：「你下山很久了吧？朽木仙門早已被滅，你回去幹嘛？」

　　聞言，項訣心內震顫，瞳孔急縮，但表面仍舊是平靜如水，只是語氣低沉了幾分，反問道：「前輩此言何意？」

　　酒鬼仰頭看向夜空，歎道：「老道沒騙你，朽木仙門三個月前慘遭滅門，門內上下，除了運氣好的弟子，其餘盡數碎骨於重槐山之上。」

　　項訣心中一凜，頓時陷入沉默。

　　朽木仙門被滅？

　　那……那我該去哪找鐘離……

　　思緒混亂之際，項訣感受到大甕的重量，他還是決定先完成與苗木秋約定。

　　片刻，項訣緩緩道：「就算如此，晚輩也得完成允諾之事。」

　　酒鬼拍著酒葫蘆，大笑道：「好個重承諾的小子，既然如此老道也就不多管閒事，你自己小心便是。」

　　項訣向酒鬼拱手，道：「多謝前輩提醒，晚輩會多加留意。」

　　「去吧，去吧。」酒鬼擺擺手，滿不在乎地收起酒葫蘆，說道：「你贈老道一壺酒，老道就囉嗦一句，聽不聽在你。」

　　項訣不再多言，抱拳行禮後，轉身離去，但他的心中也對重槐山多了些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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