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在月光裡記得你 - 【第四話：名字，與不該出現的夢】

沈知月睜開眼。

她將左手彿上右手腕，指尖在皮膚上輕輕摩挲，像是應該有什麼東西掛在那裡。

她深吸一口氣，慢慢坐起身。

她走進系館時，正好看見季城漢靠在欄杆邊。

「早。」他的語調有些不自在。

「早啊！」

他猶豫了片刻，開口：「我昨晚夢見妳了。」

知月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下意識地摸了摸手腕，可那裡空蕩蕩的。

「我也是。」

她問：「你夢見了什麼？」

「我夢見妳在畫畫。」

她忍不住笑了，「我在你夢裡還畫畫呀！」

季城漢抬眼望向她，問：「那妳夢到什麼？」

「我夢到你站在霧裡，叫著我的名字。」

兩人對視片刻，空氣有些微妙。

「月月，你記得，以前我們會一起做同一個夢嗎？」

知月微微睜大眼，腦海裡一片空白，怎麼樣都想不起來。

「我……想不起來。」

「嗯。」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yGstH0FzI
兩人靜靜站在那兒，誰也沒再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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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月近來的睡眠越來越不穩定。

她的靈魂在兩個世界之間浮動。

白天，她還是那個大學生，畫布、顏料，還有季城漢遞來的熱拿鐵。夜晚，則是長裙、蠟燭，還有那隻銀兔。

有時她在畫室裡恍惚，看見窗外柳樹飄搖，耳邊傳來不屬於這個世界的語言。有時，她會在莊園醒來時，耳中卻還能聽見季城漢喊她的小名——月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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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她再次夢見他了。

霧氣籠罩著莊園的小徑，季城漢站在霧裡。

「妳一直都沒告訴我，為什麼？」他說。

沈知月喉嚨發緊，眼眶泛熱：「我不知道我是哪個我…..」

「妳是沈知月。」

「妳到這裡，就會從現實消失…..」

「不要忘了我….拜託。」

他伸手想碰她的臉，霧氣卻在下一瞬把他吞沒，只剩下那句話在她耳邊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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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月驚醒時，淚流滿面，枕頭濕了一片。

窗外的月亮圓而明亮，銀白的光灑進屋內。

窗邊，銀兔靜靜蹲著，耳朵微微豎起，像是正專注地聽她的呼吸聲。

牠歪著頭，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像是在確認她醒過來了沒有。

這是她第一次在現實裡，看見銀兔。

她愣了片刻，慢慢伸出手，指尖輕輕碰到銀兔的額頭。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Dc5txhXt9
那一瞬間，月光像是被放大了，變得刺眼又潔白。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aZ7VbCm3k
下一秒，她眼前的世界忽然一陣模糊，耳邊傳來湖水拍岸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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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知月又回到莊園了。

她沿著小徑走過花園，順著長廊抬頭看去。

塔樓就在不遠處，石灰岩牆面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銀光。拱形窗框內透出微弱的燭光，陽台的欄杆隱約能看見藤蔓的形狀。塔樓旁邊的石牆上有三個石像，輪廓像是老鷹。

她盯著那三隻鷹形的石像看了幾秒，心裡出現一股壓力。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5r2XAxNxMY
接著，她收回視線，繼續沿著長廊往前走。

長廊的盡頭，克雷恩站在畫室門口，像是等她很久了。

沈知月本能地開口：「我……回來了。」

話一出口，她愣了一下。話是從她嘴裡說出來，卻不是她想說的。

克雷恩點點頭，把門推開，讓開一點身子，「進來吧。」

她踏進畫室，顏料和松節油混合的味道撲面而來。

她下意識深吸了一口氣，那句「我回來了」像還留在她耳邊，讓她分不清，到底是她自己，還是莫艾瑟爾在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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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室的牆面是深綠色，還有雕著葉片和螺旋渦。

牆上掛著幾盞黃銅壁燈，燈座是女神的雕像，穿著長裙，雙手舉著燈盞。

最顯眼的位置，掛著一幅繪在羊皮紙上的月相圖，從新月到滿月，圓盤依序排列，嵌在一個窄窄的金邊框裡。

天花板有一根粗大的橡木橫樑，邊角還能看見細緻的藤蔓雕花。

畫架旁邊的長桌是深色實木，上面擺著顏料罐、筆刷和一個銀質水杯。

牆邊靠著幾張畫布，畫面大多是素描稿和油畫底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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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近月相圖，想看得更清楚。

「這是妳畫的。」克雷恩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畫的？」

沈知月腦海裡卻一片空白，也沒有想起任何跟莫艾瑟爾有關的片段。

「我不記得。」

「妳還不完全是莫艾瑟爾。」

他走到她身邊，伸手指了指畫中的滿月：「滿月是記憶最清晰的時候。」

沈知月看著滿月，突然想到，好像每次進入莊園都是滿月。

「所以….我是因為滿月才進來莊園的？」她問。

克雷恩點了點頭，「先是靠近月圓的那幾天，在妳能靈視以後，就不受限了。」

「靈視？」

腦海裡忽然閃過一隻巨大的眼睛，像是在黑暗裡看著她。

接著她聽見耳邊傳來一句低語：「呼吸。」

她瞬間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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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雷恩在說什麼，她一句也聽不見。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感覺肩膀被輕輕碰了一下。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YcAh2GgrVq
克雷恩的手停在她肩上，低聲說：「回來。」

那股壓迫感才像是被撥開，她猛地回過神，大口喘氣。

「妳的靈質開始共鳴了。」

克雷恩頓了一下，語氣微微放軟「別怕，有我在。」

沈知月覺得心裡突然安定下來，輕輕地將身子靠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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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頭，注意到桌上有幾張撕碎的畫稿。

那一瞬間，腦海裡浮現莫艾瑟爾的記憶：

她會在畫布的背後，留下字。是她對畫面裡構圖、光影、筆觸的觀察與感受：

『畫裡最真實的是那道金色裂痕。』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8eGUHHHOcP
『月光的筆觸，像吻。』98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vf4e2Dhts3
『你的畫裡沒有風，但湖面動了。』

克雷恩會為了她在畫框背後貼上一小塊空白的紙。

她想起克雷恩拿給她的那張『你畫下我未曾說出口的夢。』的字條。

「你畫下我未曾說出口的夢。」她說。

「是我寫給你的。在你每一幅畫後面，我都會留下字條。」

沈知月沒有意識到自己用的是「我」，而不是「莫艾瑟爾」。

但克雷恩發現了，他伸手撫上她的臉，聲音微微顫著：「莫艾瑟爾…..」

沈知月一驚，往後退了一步。

克雷恩沒有再靠近。

片刻後，沈知月問：「這裡……沒有其他人嗎？」

「現在沒有。」

「可是，我見過其他人……」

克雷恩的臉色微微一變，眼神裡閃過一絲壓抑。

「我知道。」

「你知道？」

「他不重要。」

沈知月還是想問：「他是怎麼進來的？」

「他跟妳不一樣。妳不需要知道。」

克雷恩靠近她一步，口氣變得強硬：「妳別再見他了。」

沈知月心裡一陣混亂，沒有回話。

克雷恩沉默片刻，視線仍停在她臉上。

「也許妳不是莫艾瑟爾了……但我永遠記得妳的樣子。即使妳自己不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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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望著他，那一瞬間，心裡有個空洞被溫柔地填滿了。

但她又感覺到另一種更深的空虛——

因為她從來不敢相信，自己能有選擇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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