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我準備了一些想法，以及巧克力牛奶過去找派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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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提，我來找你囉。」我從PU皮革的背囊拿出一盒巧克力牛奶，遞給面前的女孩。她沒有笑，可是輕快的動作看上去就知道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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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喜歡書。」她看見我背包裡的書，是昨天剛借的《21世紀資本論》。「這樣還不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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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少數派喔，香港看書的人其實不多。大部份人都忙著學習和上班，沒空閒時間慢悠悠地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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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很忙嗎？是件令人難過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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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吧，我也覺得。我親戚的孩子喔，只是小學生開始就各種補習、興趣班、功課考試，每天都排滿事情，精英思想真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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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小時候，也是這樣嗎？」派提歪著頭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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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也有點像，老實說也有學才藝、補習之類的，不過沒啥意思，小孩子嘛，那麼小就累成狗，總覺得不應該是這樣長大的。」我一邊幫花圃澆水一邊說，土壤上有小鳥受驚飛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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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提說，世界樹曾對她說過，小孩子是祂的信使，帶著重要的訊息來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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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樹告訴派提，種一棵樹，並不是一開始就把它當作參天大樹，而是先把它當作種子、幼苗和盆栽好好照顧，一步步讓他在世界的一角甦醒、伸展和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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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樹說，栽種一片鬱鬱蔥蔥的美麗森林，首先要讓雜草、野菌和花，都能夠自由快樂地生長。讓昆蟲都能在這裡安家，然後會引來小鳥、梅花鹿，最後是老虎。栽種樹的時候，首先把它當作種子澆水，發芽後，便當作幼苗照顧；再長高一點，便可以移入更大的盆栽，澆更多的水，開始接觸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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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的孩子，跟世界樹的孩子，也許意外地有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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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喝巧克力牛奶會死掉。」我阻止派提亂餵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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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是牛奶都一樣。」派提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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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遇到很多人，不記得每天甦醒、伸展和呼吸。他們活著就像馬車的輪子一樣，捲縮著向前滾動。然而，這些人始終沒搞懂是為了什麼，便徐徐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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甦醒、伸展和呼吸。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JTAYZCdDD
作為一個人、一棵樹苗，快樂地追逐著陽光和空氣。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vaw4IXokA
伸展出自我的胸懷吧。像是和美好的世界擁抱般。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dySlsobRt
冬夜已過，春曉將至。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FeUWRlSYZ6
過去已成過去，我們是世界樹的孩子，我們是現在與未來。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T4HmFSkDF
若流過淚，是為了看見海浪、煙火與日出。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oT9qYShMvx
若受過傷，是為了我們得以感受療癒、愛與原諒。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29tYhOnyp
一切的終點，不是結束，而是釋懷，把石頭留給浪花磨蝕。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SH6JxHUOPJ
看山便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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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事情，要親身經歷過才會懂。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pyPP9xBUXB
誰也無法代替誰，去承受命運，去決定誰的未來。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E4fJ9xK8j
不論說些什麼，做些什麼，不要忘記好好地去愛。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MyiJcysc5B
滋養自己，然後滋養世界。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4IDNPwsfVx
我們是自己本身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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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哭了。」派提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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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我不知道⋯⋯想起以前的事，忽然就覺得曾經的自己很孤單。可是聽到派提這些話，又感覺有點釋懷，覺得不要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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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努力了。」她伸手拍拍我的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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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默了一會兒，她說，在世界樹的世界，她遇到過一棵憂傷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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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棵樹的主人，從幼苗的時候開始，就對他說：「你要長大一點，再大一點，成為一棵比任何樹都要健壯的果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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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愛他的主人，覺得長得很健壯，大家都會很開心。於是他努力地紮根、伸展，一路向上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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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主人說他很厲害，比起同一期種的其他樹苗，他是長得最高的。見到主人開心，他也跟著很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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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後來，不知何故，他開始成長得慢了起來。本來長得比他還慢的樹，都趕上了他，超過了他。他的主人很失望，怪責他為何退步這麼多。他也從此一蹶不振，沒有再能長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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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沒有意識到，他是為了自己的快樂，自己的自由而生長，而不是為了任何人類。他可以選擇成為矮樹、醜樹、不結果的樹，那是他的自由與權利，他成為了什麼也沒有錯、沒有不好，怎樣都是一棵很棒的、獨一無二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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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應該先愛自己，再愛主人。不管主人在他心中有多重要，先自愛的愛，才是真正的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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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也許會說：「你幹嘛不結果，害我沒有果子吃；你幹嘛不長高，害我沒有樹蔭可以乘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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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也許會說：「我這麼用心給你澆水，你卻長得這麼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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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人都只是為了自己，所以樹的枝葉也應該只為樹而張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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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有沒有永夜，樹要記得繁星和月亮一直都在。」派提頓了頓，輕聲對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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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一直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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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在北歐的永夜，樹永遠可以尋找月亮和繁星，直到破曉來臨。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XlGx9KAzFH
希望之光，永不熄滅。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Q9QoMVDgwN
只要我們仍然願意相信，祂便會存在。不管怎樣寒冷，怎樣悲傷，祂從不遠去。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agNcKVmVkx
我哭著說，在黑夜裏找不到路，繁星便落下他的光，帶我一起找回家的路。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EAdYuMAebY
在繁星墜落之海，我知道有人在傾聽我的聲音。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V24h8hm0i
繁星的孩子們，在注視著我。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HcnEk20von
終於不再迷茫，我不再是一個人了。我可以成為自己了。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0cITpAYruS
選擇怎麼樣都可以。對啊，讓花成為花，讓樹成為樹，而不是誰的東西。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UAwQif9NzT
這一刻，我彷彿看到了自由。31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3bxZ6vxT8
不是不應該追求什麼東西，也不是活著的方向不對。是我沒有放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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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須優秀，否則就是不對；我必須努力，不然就是不好；我不能抱怨，那就是任性、抗壓性低、釋放負能量、麻煩他人，我不能成為那樣不顧人感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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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主人的話語，悄悄在樹心裡紮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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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林本是樹的天堂，是小鳥的遊樂場。滿山遍野都充滿了食物，讓他們去好奇、學習和探索。路旁的樹，為了不延伸出馬路的規則，會被樹藝師修剪，修剪成大家覺得好的樣子。可是，只有看過最真實、原始的森林是怎麼樣，樹才終於會知道自己該如何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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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提握住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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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到悲傷，根本不是樹的錯。樹堅強、努力，是很好很好的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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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把自己，困在悲傷的海底。你不需要優秀，不需要努力，也都足夠好，也值得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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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很好、很好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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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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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提閉上眼睛，喃喃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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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風入夜，天色漸漸沉澱，混和了灰藍與橙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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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花貓躺在她的懷裡，輕輕放下尾巴，像是安穩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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