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唯一 - 06 總會有人一直陪你

沈昀澤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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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頭泛著微光，窗外的街燈還亮著，空氣靜得只聽得見身側那道輕微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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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頭，看向躺在身旁的許允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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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方睡得很熟，眉頭皺著，臉頰靠著枕頭，朝自己這邊偏了一點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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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昀澤忍不住笑了，卻沒發出聲音，只靜靜地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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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近的距離，他已經盼了很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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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還是忍不住的想，許允恩睡覺的時候也皺著的眉頭，是不是根本就不會真的放鬆，哪怕在沒有人的角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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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天生就對這個世界提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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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昀澤盯著那張睡臉，放任記憶慢慢往回流，回到那個他第一次遇見許允恩的午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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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某個普通的下午，小學二年級的沈昀澤自告奮勇要去外婆家跑腿，太陽還沒落山，空氣裡還帶著午後的熱氣，他挑了一條比較少人走的小山路，想說可以抄近路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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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一個彎的時候，他看到草叢邊蹲著一個小男孩，那小男孩背對著他，細瘦的背影，看上去有點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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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靠近一點，他看到了男孩的側臉，聽見他在跟一隻黑貓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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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小貓沒有右後腳，但牠還是喵喵叫著，尾巴高高翹起，顯得意外地有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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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很厲害，真的很厲害，雖然你的腳不見了，但你還是可以跑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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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孩子就這樣安慰著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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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很好聽，軟軟的，乾淨、溫柔又真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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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真的不能帶你回家……但就像我媽媽說的，有一天她會來找我，因為她愛我。你也一樣，一定有一天，有人會愛你、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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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昀澤站在那裡，聽得有點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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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沒看過其他小孩跟貓玩，可沒有人像他這樣講話，像是把牠當作什麼懂事的小朋友在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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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我媽媽，她很溫柔，而且做飯很好吃，但可惜她對貓咪過敏，不然我真的好想把你帶回家。」男孩輕輕摸著那種小貓的頭，對牠說：「你是隻特別的小貓咪，一定要加油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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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隻黑色的貓咪就像聽懂了他的話，又叫了好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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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孩又和那隻貓咪講了好幾句話，包含著鼓勵的，還有自己那個有一天會來找他的媽媽，就這樣持續了好幾十分鐘。最後他依依不捨的看著貓咪，然後才慢慢站起來，朝著沈昀澤在的反方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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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身走遠後，沈昀澤還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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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終於記得自己要做什麼的時候，已經遲了二十幾分鐘回家，媽媽以為他迷路了，擔心的罵了他一頓，但他完全沒有聽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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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滿腦子想的都是剛才那個小男孩說話的語氣，還有那張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側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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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知道他是誰，住在哪，明天還會不會在那裡？還會不會跟那隻貓講講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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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有點後悔剛才沒有開口和他說話，下一次能不能再見到他，誰也說不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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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果沒想到，隔天早上他一進教室，老師就說今天會有新同學轉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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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轉學生一走進門，沈昀澤就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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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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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然是那個在山路口對小貓講話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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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頭髮有點亂，像是剛睡醒，髮絲輕輕翹起來，在額前散亂地垂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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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許允恩。」他的聲音很小聲，就像不想被人聽到他的聲音，這句話也只是不得不說出口的自我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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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膚色偏白，鼻子小小的，嘴巴抿得緊緊的，好像不習慣說話的樣子。身形瘦瘦的，整個人站在講台上，靜靜的、輕輕的，接著就像一陣風一樣飄向沈昀澤身後的座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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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天開始，沈昀澤總是找機會靠近他。想再想聽一次他溫柔的聲音，一直找他聊天，最後發現許允恩都不回應他，他就想到了一個荒謬的想法，那就是逼著對方唸故事書給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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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允恩每次都會皺眉、罵他奇怪，可每次還是會唸給他聽，就這樣持續了好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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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開始喜歡上那種被允恩盯著的感覺，哪怕那是皺著眉、露出「你在做什麼」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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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眼睛專注地看著他時，他會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開心，心裡頭也有些癢癢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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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時間的推進，沈昀澤發現許允恩和人講話時，都只有簡短的答覆，他從不主動找其他人玩，體育課打球也總是一個人站在角落，像是不願意與大家有過多的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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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昀澤雖然喜歡和他講話，但是在最一開始，更多的時間只是默默在旁邊觀察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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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發現在放學的時候，許允恩總是第一個跑出教室，走到校門口張望著，就像在等待著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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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幾天許允恩不張望了，只是眼神看向校門口，停留了一陣子，才又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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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幾週後，許允恩連書包都揹得慢吞吞的，只是不想太早發現，今天依然沒有人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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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昀澤不知道許允恩等待的人是誰，但是他不想看到那個有著溫暖內心的人，臉上露出失落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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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開始更常待在他身邊，哪裡都要跟，就只是想讓許允恩知道，就算他等不到他想等的人，還是會有人一直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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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單方面黏著的關係，持續到了國中二年級那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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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是第一次，第一次許允恩主動找他講話，眼睛裡散發著光芒，還有那抹讓沈昀澤難以忘懷的笑容：「我媽媽說她要來找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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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裡藏不住喜悅，沈昀澤也跟著笑了，他是由衷地為他感到開心，從小學二年級，到國中二年級，許允恩心心念念的媽媽終於要來見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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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本來以為，他們見面後的隔天，許允恩會滿臉笑容地衝進教室，然後和他一邊講著昨天去哪、吃了什麼、媽媽說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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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那天，許允恩沒來學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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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沒請過假的許允恩，第一次缺課了，這其實是很正常的事，但是這個時間點太過微妙，不安的感覺在沈昀澤的心裡不斷蔓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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