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塵世錄 - 第四十回、訣離生死，血染幽蘭

數月後，藥王谷前。

司徒絕緊握雙拳，凝視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山門，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洶湧的情緒，低聲自語：「終究還是回到了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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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叛出煉獄宗，他已知此行無回，如今重返舊地，更是九死一生。然而，蘇芷衣身陷煉獄宗，他絕不能獨活於世，棄她於不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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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門的煉獄宗弟子見一人闖來，怒喝：「什麼人？竟敢擅闖煉獄宗門！——咳！」話音未落，脖頸已被一隻鐵鉗般的手掌死死扣住，力道之強，令他雙腳懸空，無法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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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餘弟子驚駭不已，雖拔刀在手，卻無人敢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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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冷冷掃視眾人，沉聲道：「去稟告貴宗宗主——司徒絕來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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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扼住咽喉的弟子拼命掙扎，聲音微弱而顫抖：「快……快去稟告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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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一人踉踉蹌蹌奔入內門，不多時，藥王谷內傳來一陣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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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門洞開，玄金堂堂主陸逢山步履沉穩地走出，目光幽深，落在司徒絕身上，微微一拱手，道：「司徒公子，宗主有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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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目光微凝，見陸逢山右手一攤，做出邀請的手勢，知曉此人城府極深，當即小心翼翼，提著那名弟子，緩步入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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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至大殿，司徒絕目光一掃，便見殿內高座上，煉獄宗宗主端坐如山，威嚴如渊。下首，蘇芷衣一襲素衣，容顏憔悴，眉宇間滿是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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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頭一震，立刻鬆開手中弟子，大步上前：「芷衣！妳沒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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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芷衣聞聲，如夢初醒，抬眸見到司徒絕，眼淚瞬間決堤，顫聲道：「絕郎……你我已訣別，何必來此送死？」說罷，撲入司徒絕懷中，淚濕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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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緊緊抱住她，心痛不已，隨即抬頭怒視煉獄宗宗主，冷聲道：「宗主意欲何為，竟將我娘子囚禁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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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九幽嘴角微挑，眼中閃過一絲冷笑：「囚禁？哼，本座與女兒團聚，難道還需要你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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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猛然一震，失聲道：「芷衣當真是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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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九幽冷哼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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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芷衣淚眼婆娑，輕聲道：「郎君莫怪芷衣隱瞞……當年阿爹神功初成，野心驟起，手刃兄弟，更弒父奪權……娘親見他瘋魔，攜我遠避江南，我本以為能做尋常人家的女子，誰知……你的家仇，竟與煉獄宗有絲縷關聯……這也是芷衣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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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獄宗主聞言，怒聲道：「逆女！若非本座當年血染雙手，煉獄宗如何存世？你母女又豈能苟安！上代宗主如何不待見你娘，你可曾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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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芷衣咬緊唇瓣，雙目含淚，冷冷道：「爺爺不喜母親，我自是知道。但你弒父弒兄，枉為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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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獄宗主聞言大怒，猛然拍案而起：「你——逆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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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上前一步，沉聲道：「芷衣心意，你已聽明白。我們只想安穩過日子，你何苦一再相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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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獄宗主冷笑：「安穩過日子？你配嗎？來人，拿下司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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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芷衣立刻上前，擋在司徒絕身前，怒視陸逢山：「你敢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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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逢山微微一揖，淡淡道：「小姐，宗主之命難違。」話音甫落，紫金大刀出鞘，寒芒閃爍，直指司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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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將蘇芷衣護在身後，低聲道：「芷衣小心，我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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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畢，雙掌驟然揚起，氣勁鼓蕩，擺出迎戰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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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逢山腳步微挪，紫金大刀一震，刀勢穩如泰山，直劈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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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身形飄忽，如鬼魅般從刀鋒旁掠過，雙掌翻飛，帶起凌厲掌風，從兩側同時襲向陸逢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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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逢山見招拆招，刀影如江潮翻湧，穩穩擋下來勢凶猛的掌力，兩人瞬息間已過十餘招，掌風與刀氣交錯，震得四周塵土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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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芷衣看得心急如焚，忽地大喊：「絕郎，我們投降共死吧……遼兒在他手上，我……我實在無計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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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聞言，心神劇震，雙目瞬間佈滿血絲：「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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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怒火中燒，掌法愈發狠辣，逼得陸逢山連連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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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獄宗主見狀，眼中閃過一抹異色，暗中運勁，頃刻間雙掌勁力凝聚，身形陡然暴起，如疾風驟雨般襲向司徒絕要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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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芷衣見狀，驚呼：「莫傷我郎君！」猛地撲向司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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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獄宗主猝不及防，未料蘇芷衣竟會捨命相護，雙掌瞬間收勢，不料此舉引發內力反震，牽動舊傷，喉頭一甜，一口黑血驟然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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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掌上餘威未消，蘇芷衣猝然受震，身軀劇顫，一口鮮血濺灑而出，軟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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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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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怒吼，雙掌爆發驚天氣勁，一掌震開陸逢山，旋即回身將蘇芷衣緊緊抱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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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獄宗主亦踉蹌後退，面色陰沉如鐵，瞳孔閃爍著駭人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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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芷衣口中鮮血汩汩而出，染紅了司徒絕的衣襟。她微微睜眼，眼神渙散，卻依舊溫柔地看著司徒絕，顫聲道：「絕郎……別難過……能死在你懷裡……我已無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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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抱緊她，雙手顫抖，心如刀絞：「芷衣，妳不會死！我帶妳去尋名醫救治，一定會救起你的！」他急切地運功，將內力源源不絕地輸入她體內，卻發現蘇芷衣的生機正迅速流逝，仿若無法挽回的殘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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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芷衣虛弱地搖頭，嘴角浮起一抹淺笑：「絕郎……你可還記得…………我說過……若能與你共度此生，便不枉此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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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咬牙，雙目赤紅，聲音近乎哽咽：「不！妳不該死！是我沒能護住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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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芷衣輕輕抬手，顫顫巍巍地觸上司徒絕的臉龐，指尖帶著微涼的血跡，溫柔地拭去他眼角的淚水：「別哭……絕郎⋯別哭……你……要好好活下去……遼兒還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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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遼兒」，她的眼中閃過最後一絲眷戀，彷彿要將此生所有的情意化作最後一瞥，凝視著司徒絕，嘴唇微顫：「幫我……抱抱遼兒……告訴他……娘……最愛他……」

蘇芷衣胸前鮮血如花般艷紅，只聽她口中喃喃唱道：

「花前別，紅淚落春衣。

斜日孤舟人欲遠，滿江芳草不勝悲。

折柳送君歸。」

猶如當年司徒絕於姑蘇聽的那一首曲子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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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音未了，她的手便緩緩垂下，眼中光華漸漸暗淡，嘴角卻依舊帶著一抹溫柔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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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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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吶喊，緊緊抱著蘇芷衣，渾身顫抖，彷彿整個世界都崩塌了一般。他額頭抵在蘇芷衣的額上，淚水滑落，卻怎麼也喚不回懷中人兒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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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獄宗主站在高座之上，臉色鐵青，拳頭緊握，卻終究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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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逢山默然收刀，低頭輕嘆，眼中竟閃過一絲罕見的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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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內，一片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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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緩緩抬頭，目光陰沉可怖，如滔天怒火壓抑至極。他輕輕將蘇芷衣的身體放平，替她抹去嘴角的血跡，輕聲道：「芷衣，妳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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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他緩緩起身，周身氣息如同九幽寒獄，死寂而絕望。他雙目猩紅，直視煉獄宗主，聲音低沉如鬼魅：「我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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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獄宗主眉頭一皺，雖強撐著氣勢，卻難掩嘴角殘留的血跡。他冷冷地看著司徒絕，聲音低沉而沙啞：「遼兒……是我的孫兒，我自會好好照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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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緊握拳頭，指節發白，壓抑著滿腔殺意：「你沒資格！你害死芷衣，如今還想囚我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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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獄宗主冷哼一聲，卻並未立刻回應。此刻的他內腑翻騰，舊傷復發，難以再戰。若在巔峰時，他定可輕易壓制司徒絕，但如今傷上加傷，加之愛女意外死於自己手下，根本難有出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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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氣氛凝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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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逢山長嘆一聲，緩步上前，低聲道：「宗主，小姐已逝，莫再執念於此。司徒遼乃司徒公子骨肉，應當由他帶走，這是小姐最後的心願。」

陸逢山見宗主氣息混亂，深怕司徒絕此時對煉獄宗主出手。語畢，心下惴惴看著煉獄宗主與司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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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獄宗主神色一滯，眼中閃過一抹複雜的情緒。他低頭看著蘇芷衣的遺體，目光微顫，彷彿回憶起昔日那個在母親懷中嬌笑的女童，卻在一瞬間變成了冰冷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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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恨我……至死都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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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聲音低不可聞，眼中一片死寂，胸口劇烈起伏，五臟翻騰，嘴角如墨的黑血又逕自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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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見狀，心知此人內傷嚴重，難以再戰，便逼近一步，聲音沉若冰霜：「遼兒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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煉獄宗主緩緩閉上眼，半晌後，沉聲道：「在後院禁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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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身形一動，剛欲邁步，陸逢山忽然橫刀擋在身前，卻並未出手，反而低聲道：「司徒公子，你兒無恙，但若你帶著他離去，便是與煉獄宗成死敵，此後江湖再無寧日，你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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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冷冷看著他，語氣堅決：「此生此世，我與煉獄宗，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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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逢山沉默片刻，最終輕輕側身，讓開道路：「後院，青石假山後，密室之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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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絕不再猶豫，抱著蘇芷衣，疾步朝後院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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