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濛濛亮,那破電腦屏幕發出的藍光就把阿哲的眼睛刺得生疼。他已經對著那個視頻發呆了快一個鐘頭。地下賽場「暗夜對決」的畫面,跟鬼打牆似的在他腦子裡一遍遍地過——希悅那個全息投影扭曲變形的樣子,她哆哆嗦嗦掏藥瓶的動作,還有整個場子先是死一般的寂靜,接著像炸了鍋一樣的喧嘩。
「這下可鬧大了,比咱們想的還厲害。」老鬼拖了把吱呀作響的破椅子過來坐下,手指頭在鍵盤上敲敲打打,換了個網頁。「瞅瞅,已經有二十多個論壇在扒這事兒了,剪出來的短視頻少說也有上百個,還有幾個自以為是的樂評人也跳出來瞎逼逼,質疑這質疑那的。」
老鬼臉上那股子得意勁兒藏都藏不住,他往椅背上一靠,笑得眼角的褶子都開了花:「才半天不到就有這效果,真他媽過癮!」
「效果是不錯。」林詩雅的聲音還是那麼平淡,手指在平板上劃拉得飛快,「不過銳動那邊已經開始滅火了,看這兒——」
阿哲湊過去,屏幕上是銳動文化剛發出來的官方聲明,寫得那叫一個義正詞嚴:「關於網上流傳的所謂希悅假唱及藥物依賴視頻,本公司嚴正聲明,純屬惡意剪輯、憑空捏造,已報警處理。希悅小姐一直以純淨音色和完美舞台表現著稱,從未有過任何假唱行為。至於所謂『藥物依賴』的謠言,更是惡毒中傷,本公司保留追究法律責任的權利。」
林詩雅冷哼了一聲:「老套路了,典型的『危機公關』,第一招:死不承認。接下來他們肯定還得用『輿論反轉』,花錢雇水軍帶節奏。」
阿哲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那天晚上從「暗夜對決」跑路之後,他們就直接鑽回了老鬼這個地下老巢。整個過程挺刺激,腎上腺素飆升,感覺挺爽,但現在冷靜下來,心裡頭卻有點七上八下的。
「希悅那邊…現在咋樣了?」他還是沒忍住問了句。
老鬼斜了他一眼,眼神有點怪:「咋地,心疼了?」
「不是…」阿哲臉上有點掛不住,「我就是想知道這事兒到底鬧得多大。」
「咱們的線人傳話過來了,」林詩雅接過話茬,「希悅昨晚被連夜叫回銳動總部,關起門來開了仨小時的會。她那個姓陳的經紀人氣得摔了倆手機,放話說非得把做黑卡的人揪出來不可。」
老鬼笑著拍了拍阿哲的肩膀:「小子,看見沒?這就是黑材料卡的力量!你弄出來的第一張SR級黑卡,效果杠杠的!」
阿哲嗯了一聲,腦子裡卻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在銳動文化見到的希悅。她在練習室裡被經紀人訓得跟孫子似的,眼神疲憊,嘴角繃得緊緊的,跟舞台上那個光芒四射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林詩雅好像看透了他的心思,輕聲說:「別瞎琢磨了,希悅不過是個棋子。真正的敵人是那些財閥,是那幫把藝人不當人、只當成搖錢樹的混蛋。」
「我知道…」阿哲點點頭,可心裡那塊石頭還是沉甸甸的。
就在這時候,老鬼的通訊器突然響了起來。他趕緊掏出來看了一眼,臉上的表情從驚訝變成了掩飾不住的興奮。
「嘿,看來銳動那邊是真急了,公關手段升級了啊,」老鬼把屏幕轉給他們看,「希悅一個小時後要開緊急記者會,親自出來回應假唱和藥物依賴的事兒。」
「這麼快就把她推出來頂缸了?」林詩雅皺起了眉頭,「他們平時不都是讓公關團隊先上的嗎?」
老鬼陰惻惻地笑了:「這說明事情比咱們想的還嚴重,那視頻傳得太快了,已經超出他們的控制範圍了。」
阿哲拿過通訊器,快速掃了一眼:「咱們看看直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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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者會現場亂成了一鍋粥,各路媒體記者跟聞著腥味的貓似的,把銳動文化的新聞廳擠得水泄不通。希悅穿了條素白的連衣裙,臉色蒼白地坐在最中間,兩邊坐著銳動的公關總監和她那個姓陳的經紀人,一個個臉色都不好看。
阿哲和林詩雅窩在老鬼的地下基地,通過破解的直播信號看著這一切。希悅明顯化了比平時濃好幾倍的妝,但還是遮不住那股子憔悴勁兒,黑眼圈隔著厚厚的粉底都看得見。
「各位媒體朋友,感謝大家百忙之中抽空過來,」希悅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時啞了不少,「關於網上流傳的那些視頻,我必須鄭重聲明,那完全是惡意剪輯和技術合成的結果,是假的。」
她努力想擠出個招牌式的甜美笑容,但嘴角僵硬得像抹了膠水。
「我從來沒有假唱過,我的每一場演出都是百分之百的真實表現。至於所謂的『藥物依賴』,更是胡說八道。我只是偶爾吃點維他命和提高免疫力的保健品,這在我們這種高強度工作的藝人裡,不是很正常嘛。」
一個記者噌地舉起手:「希悅小姐,有傳聞說您最近幾場商演都因為體力不支,偷偷用了聲音增強設備,請問——」
「絕對沒有!」希悅猛地打斷他,聲音一下子拔高了八度,聽起來有點失控,「我每天練習超過八個小時,嗓子狀態一直維持在最佳!」
另一個記者緊追不放:「那為什麼視頻裡,您的全息投影會出現那麼明顯的嘴型和聲音對不上的情況?」
陳總監這時候插了進來,語氣挺橫:「這位記者,我得提醒你,你的問題本身就帶有很強的誤導性。那個視頻明顯是惡意剪輯的,我再強調一遍,希悅從不假唱!」
「那視頻裡的藥瓶又是怎麼回事?」又一個不怕死的記者繼續追問。
希悅的手指緊緊摳著裙子,指節都發白了:「那…那只是普通的維他命,我…」
陳總監反應賊快,立刻接過話頭:「希悅工作日程排得那麼滿,補充點體力怎麼了?這有什麼問題嗎?」他掃了一眼全場,眼神跟刀子似的,「哪個藝人不吃點維他命、保健品的?」
林詩雅在屏幕前冷笑了一聲:「瞧見沒?她那反應,眼神躲躲閃閃,說話顛三倒四——典型的撒謊心虛。」
阿哲點點頭,心裡卻不是個滋味。鏡頭裡希悅那樣子,活像隻被獵人逼到牆角的小兔子,又驚又怕。
記者會開到一半,一個穿著銳動文化工作服的傢伙急匆匆地跑上台,湊到陳總監耳朵邊上小聲說了幾句。陳總監的臉色瞬間變得跟鍋底似的黑,他朝台下使了個眼色,希悅的公關團隊立刻宣布記者會到此結束,不再接受任何提問。
「嘿,出狀況了。」老鬼興奮得搓了搓手,手指在鍵盤上敲得噼里啪啦響,「讓我查查是怎麼回事。」
沒過幾分鐘,林詩雅的平板電腦響了一聲。她飛快地劃了幾下屏幕,眼睛猛地睜大了:「這…」
她把平板遞給阿哲。上面是一條剛在社交媒體上爆出來的消息:「獨家猛料!銳動文化內部員工匿名爆料:希悅長期服用『星光加速劑』等多種違禁增強型藥物,以維持高強度表演!附:處方單照片!」
下面還真附了一張處方單的照片,上面清清楚楚地列著各種藥名和用量,甚至還有陳總監的簽名!
「這事兒不是咱們的人幹的。」老鬼皺起了眉頭,「看來還有別人在搞希悅。」
「會是誰呢?」阿哲一頭霧水。
林詩雅若有所思:「不好說。可能是銳動內部的對家,想把她拉下馬;也可能是其他財閥的人,想趁機給銳動下絆子。畢竟希悅現在是銳動的頭牌,她要是倒了,對銳動的打擊可不是一般的大。」
老鬼在電腦上飛快地切換著各個網頁:「管他是誰呢,反正效果已經出來了。你們看,#希悅藥物門# 這個話題已經衝到熱搜第一了,下面評論都炸了,十幾萬條。各大音樂論壇也都在討論這事兒,連幾個平時挺裝的主流媒體都開始跟風報導了。」
「這就是黑材料卡的力量,」老鬼靠在椅背上,滿臉得意,「撕開那些光鮮亮麗的假象,引爆系統性的危機。一張SR級卡就能搞出這麼大動靜,你們想想,要是X級卡出手,那得是什麼場面?」
阿哲盯著屏幕上希悅那張憔悴的臉,心裡五味雜陳。說到底,她也只是個被困在這個爛系統裡的姑娘,被逼著吃藥,被逼著假唱,被逼著在鏡頭前撒謊。她是個受害者,但同時也成了他們用來攻擊財閥的武器。
這種感覺挺操蛋的,像手裡握著一把雙刃劍,傷了別人,也可能割傷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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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事情又有了新變化。
「快看這個!」林詩雅推門進來,一手拎著熱騰騰的外賣,另一隻手揮舞著平板電腦,「銳動文化剛發了新聲明,說希悅三天後要開一場特別演唱會,要『用實力證明自己』!」
「哈!」老鬼接過平板,快速掃了幾眼,「看樣子他們是打算啟動『粉絲護盾』防禦機制了。召集腦殘粉造勢,用現場表演來洗白,說希悅沒假唱。這招挺聰明。」
阿哲接過林詩雅遞來的盒飯,扒拉了兩口,好奇地問:「粉絲護盾是個啥玩意兒?」
「財閥應對黑材料卡的標準套路之一,」林詩雅解釋著,一邊拆自己的飯盒,「他們會花錢動員大批粉絲,在網上刷好評,製造一種她依然很受歡迎的假象,把負面聲音壓下去。演唱會現場那種狂熱的氣氛也能搞出所謂的『集體情緒』效應,讓粉絲更死心塌地地支持偶像,覺得那些負面消息都是假的。」
「哦,原來是這樣。」阿哲點點頭,又塞了一大口蛋炒飯,「那咱們接下來咋辦?就乾看著?」
老鬼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當然不能乾看著!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他放下筷子,興奮得臉都紅了,「他們搞什麼特別演唱會,正好給了咱們搞『黑材料疊加』的機會!」
「黑材料疊加?」
「就是把好幾張級別不高的黑材料卡一起用,效果能疊加,威力更大!」老鬼唾沫橫飛地解釋著,「一張SR級的『藥物依賴卡』就已經把他們搞得雞飛狗跳了,要是再疊加上幾張R級或者N級的輔助黑卡,比如說『假唱證據卡』、『粉絲欺騙卡』什麼的,那效果絕對是成倍地往上翻!」
「這…是不是有點太狠了?」阿哲放下了筷子,腦子裡又浮現出希悅在記者會上那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狠?」老鬼笑了,笑得有點冷,「你忘了咱們的目標是啥?咱們不是衝著希悅一個人去的,咱們是要掀翻財閥這張桌子!希悅不過是個突破口,她代表的是整個銳動文化那個虛偽噁心的體系!」
林詩雅若有所思地看了阿哲一眼:「你同情她了?」
阿哲嘆了口氣:「就是覺得…她也挺慘的,也是這個破體制的受害者。被逼著吃藥,被逼著假唱,現在還被推出來替公司擋刀。」
「這就是娛樂圈,」林詩雅的眼神變得有些飄忽,「沒有誰是完全乾淨的,只有陷得深淺不同罷了。希悅選擇了配合財閥玩這個遊戲,享受了天后的風光,那她就得承擔相應的風險。」
老鬼插嘴道:「而且別忘了,希悅跟那些剛出道的小嘍囉不一樣,她在銳動說話還是有點分量的。她完全可以選擇不假唱、不吃藥,但她沒有。所以啊,不用太聖母心泛濫。」
阿哲琢磨了一下,最終還是點了點頭。他想起了在銳動實習時看到的那一幕——希悅被逼著注射那什麼「情緒調節劑」,雖然看起來不情願,但最終還是沒反抗。也許老鬼說得對,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哪怕那選擇再難。
「那具體要怎麼搞?」他問。
老鬼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演唱會那天,咱們派人混進去。大舞台,人又多,正是用疊加黑卡的好地方。到時候——」
「等等,」林詩雅突然打斷了他,臉色一下子變得嚴肅起來,「我總覺得有點不對勁。這場演唱會搞得太倉促了,而且還特意選在銳動最大的那個全息劇院,這不像是正常的危機公關套路。」
「什麼意思?」阿哲有點懵。
「意思是,」林詩雅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他們可能是在給咱們下套。」
老鬼皺起了眉頭:「你的意思是…」
「他們猜到我們會盯上這場演唱會,所以故意放出這個餌,等著咱們上鉤。」林詩雅的手指有節奏地敲擊著桌面,「這事兒很危險,咱們得小心點。」
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下來,三個人都陷入了沉思。
就在這個時候,阿哲的通訊器突然震動了一下。他拿起來一看,是一條匿名消息,沒有發件人信息,內容也短得可憐:
「想知道『輝煌』的真相嗎?《超級金曲賽》預選現場見。」
阿哲倒吸了一口冷氣,趕緊把消息遞給林詩雅和老鬼看。
「有人在釣魚。」老鬼立刻警惕起來,「這百分之百是個陷阱。」
「但也可能是真的線索,」林詩雅接過通訊器仔細看了看,「發信人的身份加密做得滴水不漏,連我都追不到來源。這種級別的加密技術…不像是一般人能搞出來的。」
阿哲心裡盤算著:「『輝煌』…盛世娛樂的天王巨星,財閥最大的門面。要是能拿到他的黑材料…」
老鬼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那可就不是希悅這點小打小鬧了,那是牽一髮而動全身,搞不好能把整個盛世都拉下水!」
「但風險也更大。」林詩雅提醒道。
阿哲站起身,眼神很堅定:「不管是陷阱還是機會,我都想去闖一闖。」
「那就去!」老鬼一拍桌子,「但咱們得做好萬全的準備,好好合計合計。」
窗外的太陽一點點沉下去,給整個破舊的房間鍍上了一層昏黃的顏色。阿哲站在窗邊,望著遠處銳動文化那棟氣派的大樓。有幾個樓層的燈還亮著,沒準兒裡面的人正在開著緊急會議,商量著怎麼挽回希悅那已經快崩塌的形象。
風暴已經來了,而這才剛剛開始。黑材料卡的威力遠比他們想像的要大,整個娛樂圈都被攪得不得安寧。阿哲忍不住想,要是以後有更多的黑材料卡被扔出來,更多的真相被揭開,這個被財閥把持的世界,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
他的手指輕輕蹭了蹭口袋裡那張黑卡,感覺到它微微發燙。那是力量,也是沉甸甸的責任。
阿哲深吸了一口氣,轉身走回房間。不管前面等著他的是什麼,他已經沒有退路了,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手機又震動了一下,屏幕亮了。還是那條匿名消息:「三天後,《超級金曲賽》預選賽,不見不散。機會只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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