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裡的死寂，被那份文件的沙沙聲打破。白金站在門口，手裡的文件夾在走廊昏黃的燈光下，散發著一股不祥的光澤，就像夜行動物眼中的冷光。
阿哲猛地站起來，下意識地擋在林詩雅床前。「你來幹嘛？」
白金沒有立刻回答，目光在病床上的林詩雅身上停了幾秒，那種眼神讓阿哲想起了解剖台上的標本。然後，他才把文件夾輕輕放在床頭櫃上，動作慢得像在進行某種儀式。
「帶來一些……有趣的消息。」白金的聲音聽起來很疲憊，完全不像平時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關於你們點燃的那場風暴。」
病房裡靜得連心跳聲都聽得一清二楚。林詩雅虛弱地撐起身子，蒼白的臉在醫療燈光的藍色光暈下，顯得格外憔悴。
阿哲瞥了一眼文件夾。「什麼風暴？」
「輝煌事件和黑卡狂潮。」白金背對著他們走到窗邊，凝視著窗外城市的點點燈火。「你們知道嗎？短短三天，有七個一線歌手公開拒絕支付輿情防護費。」
這句話像一道雷，劈開了阿哲心裡的迷霧。他想起黑卡狂潮剛開始時，地下網絡傳來的各種小道消息，那些被當成謠言的情報，現在看來竟然都是真的。
「不只是拒絕付費。」白金轉過身，臉上掛著一種複雜的表情，像是嘲諷，又像是有那麼點佩服。「希悅昨天發表聲明，要求重新談判合約。霸氣也站出來了，親身說法，揭露了更多財閥壓榨的細節。」
林詩雅咳嗽了一聲，聲音沙啞但很清晰：「財閥是怎麼回應的？」
「問題就在這裡。」白金走回床邊，打開文件夾。裡面是一疊印有盛世娛樂標誌的內部文件，每一頁都蓋著「絕密」的紅章。「傳統的公關手段全都沒用了。粉絲們不再盲目相信那些虛假的偶像光環，他們開始懷疑，開始思考了。」
阿哲拿起其中一份文件，標題讓他倒抽一口涼氣：「關於『獨立藝人聯盟』成立的緊急應對方案」。文件詳細記錄了最近幾天藝人們的「異常」行為：拒絕參加安排好的活動、私下聯絡彼此，甚至有人開始找律師了。
「獨立藝人聯盟？」林詩雅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那是久違的希望。
「十二個歌手聯合發起的，目標是抵制財閥剝削，要求更公平的收入分配和創作自由。」白金的語氣變得低沉，「他們甚至開始公開呼籲其他藝人加入。」
窗外隱約傳來音樂聲，那是街頭巷尾常見的投影螢幕在播的歌曲廣告。但今晚的音樂聽起來不太一樣，少了那種精心包裝的完美，多了一絲真實的粗糙感。
阿哲繼續翻著文件，發現裡面不只記錄了藝人的反抗，還有粉絲群體的變化。社交平台上，「#真實偶像#」這個標籤的討論量在三天內暴增了400%。粉絲們開始分享歌手素顏的照片，討論他們在舞台下的真實模樣，反而比那些精修過的宣傳照更受歡迎。
「最諷刺的是。」白金苦笑了一下，「越是真實、越是有瑕疵的藝人，粉絲反而越喜歡。我們花了幾十億建立的完美形象體系，正在被這種……真實給摧毀。」
病房裡陷入短暫的沉默。阿哲能感覺到某種巨大的變化正在發生，就像地震前那種微妙的震動，預示著一場天翻地覆。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們這些？」阿哲直視白金的眼睛。
白金沒有回答，而是從文件夾最底下抽出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一個年輕男人，正在狹小的錄音室裡調試設備，眼裡閃爍著純粹的光。
「這是我二十年前的照片。」白金的聲音變得很輕，「那時候我也是個底層卡師，也相信音樂能改變世界。直到……直到我發現，想改變世界需要的不是音樂，而是權力。」
林詩雅艱難地伸出手，輕輕觸碰那張照片。「然後你得到了權力。」
「是啊，但我也失去了其他東西。」白金收回照片，「看到你們引發的這場覺醒，我突然想起了當年那個還相信夢想的自己。」
走廊傳來急促的腳步聲，是護理人員在夜間查房。阿哲下意識想收起文件，但白金制止了他。
「留著吧，你們需要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白金向門口走去，「不過，有句話我必須提醒你們——變革總會伴隨著反撲。財閥不會坐以待斃，他們正在準備反擊。」
「什麼樣的反擊？」阿哲追問。
白金在門口停下腳步，背影看起來格外蕭索。「我已經說得夠多了。剩下的，你們自己小心。」
他離開後，病房又恢復了安靜。阿哲和林詩雅沒有說話，各自消化著剛剛得到的資訊。外面的城市依然燈火通明，但某種無形的變化正在這些燈光背後悄悄發生。
林詩雅虛弱地握住阿哲的手，手指冰涼但很用力。「阿哲，我們真的做到了嗎？」
「什麼？」
「點燃了那把火。」她的眼裡含著淚，但不是悲傷，而是某種類似解脫的情感。「雖然我們可能看不到終點，但火已經燒起來了。」
阿哲望向窗外，遠處的廣告牌正在播一則新聞：著名歌手「星雨」宣布退出原來的經紀公司，成為獨立藝人。新聞滾動播放著，每隔幾分鐘就會更新一條類似的消息。
「舊的秩序正在崩壞。」阿哲輕聲說，「但新的秩序還沒建立起來。」
林詩雅點點頭，然後費力地從床頭櫃抽屜裡拿出一張卡片。那是她親手做的「星光願望」卡，卡面上是璀璨的星空，每一顆星星都代表著一個沒能實現的夢想。
「如果我們真的點燃了這把火。」她把卡片放在阿哲手裡，「那麼這場革命就不再只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了。它屬於每一個被壓榨的藝人，每一個渴望真實的粉絲，每一個不甘心被擺佈的普通人。」
阿哲凝視著卡片上的星光，突然感覺到一種奇妙的重量。不是卡片本身的重量，而是責任的重量，是無數人期望的重量。
「但距離真正的改變，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他握緊卡片，感覺到上面傳來的微弱溫度。
病房外的世界依然在運轉，但某種根本性的變化已經開始。就像林詩雅說的，火已經點燃，而且正在蔓延。無論前路多麼艱險，無論反撲多麼激烈，這把火都不會輕易熄滅。
醫療設備的蜂鳴聲在深夜中顯得特別清晰，節奏穩定而持續，就像變革的腳步聲，一步一步，堅定地向前推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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