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鳶尾花物語》《二部曲》 - 第四十八章被隱藏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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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幾人陷入短暫沉默，那句「她不是實驗體，而是我的女兒」仍在腦海迴盪。語氣雖然溫柔，但那背後的真相卻一點都不溫柔。

　　我低聲開口：「難怪維克托會完全不記得她……那孩子離開得太早，根本沒來得及留下任何回憶。」

　　希澄語氣低緩：「現在看來……那人應該就是艾亞。」

　　我沉默了一會，重新拿起那本筆記，往後又翻了翻。字跡不像前面那麼俐落，像是寫給自己的備忘，也像是寫給某個永遠不會回來的人。

　　「……她有著太多我無法預測的特質，或許，芙蕾雅是唯一看見這一點的人。」

　　我輕聲唸出那句話後合上筆記，心裡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莉莉絲知道艾亞會來，卻沒有留下任何阻止的痕跡。

　　「妳們覺得莉莉絲是默許了嗎？」我問。

　　希澄搖了搖頭：「不，老師是不可能會同意的。」

　　雷諾低聲補道：「她一定試過阻止……但艾亞出手，根本沒有人攔得住。」

　　我們三人陷入另一輪靜默。

　　的確，若是以我們對艾亞的認識——她的手段、她的算計，從來都不是常人能抗衡的，即便是現在我們幾人都還是處在被動之中。

　　照片裡那個孩子的表情再次浮現在腦海中——她緊緊抓著莉莉絲的下擺，小小的身體幾乎藏進白袍裡，卻始終不敢看向那位站在一旁的黑衣女子。

　　雷諾歎了口氣，目光穿過門縫落在陰影之外：「所以我們現在面對的，並不只是芙蕾雅，而是一段被強行切斷、從未被縫補的過去。她經歷了什麼，沒有一個人能說得完整。」

　　我輕聲補了一句：「但她從未說出口……是因為她知道，一旦說了，一切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們彼此對視。

　　她的沉默，從來不是逃避，而是一種保護。

　　保護她自己，也保護那段曾經被強奪的童年。

　　而我們終於明白，那天照片記錄下的，不只是一次短暫的相聚——而是一場無法回頭的別離。

　　因為莉莉絲已經死了——

　　我看著桌上的筆記，心中卻仍有一道難以抹去的疑問。

　　「如果她真的那麼害怕艾亞……那為什麼她會選擇與她合作？」

　　這句話一出口，室內氣氛又沉了幾分。

　　希澄沒有立刻回答，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我也一直在想這個問題。」

　　雷諾語氣壓低：「也許……她沒得選。」

　　我緊盯著筆記的封面，腦中閃過芙蕾雅過去那些過於沉靜的神情。她從未提起自己的過去，那不是冷漠，而是一種明確的切割。

　　我忽然想起另一種可能。

　　「還有一種可能……說不定她是在替莉莉絲完成什麼。」

　　三人再次對視，這一次，我們都從彼此的眼中讀出了一個幾乎不願承認、卻又無比可能的答案。

　　莉莉絲雖死，但這場棋局，似乎仍在繼續——

　　「如果真是這樣……她到底想完成什麼？」雷諾開口打破沉默，語氣比平時更壓抑。

　　我搖了搖頭，沒有立刻回答。書桌旁的椅子上還殘留著灰塵，我輕輕抹去，坐了下來，把筆記攤開到中段那些沒有被特別標記的頁面。

　　「這些內容看起來很瑣碎……但她記得很仔細。」我指著其中幾頁，低聲念出：「『今天她又把整箱積木搬到走廊上，說要幫我蓋一棟新房子。她說那是給我們兩個人住的，不許別人進來。』」

　　我翻過幾頁，繼續念出來：「『她還是不喜歡牛奶，說味道像舊棉被。』……『她問我，人死後會去哪裡。』」

　　希澄湊近看了一眼，輕聲說：「像是日記……或者說，是一個母親對孩子的生活紀錄。」

　　一旁的雷諾，臉上的神色也不自覺地柔和了幾分。他看著那頁紙，低聲說道：「沒想到她小時候會是這樣……真是想像不到，這樣的她，會變成今天那個沉默寡言、難以親近的女人。」

　　我翻到後幾頁，筆跡開始變得急促：「『她最近越來越沉默，我看得出來她和艾亞之間肯定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問她，她不說，但我知道，她開始被艾亞影響了。』」

　　我頓了頓，指尖輕觸那一行發白的紙面：「……莉莉絲那時應該就已經察覺，艾亞開始在干涉這孩子的想法了。」

　　雷諾的臉色也沉了下來：「也就是說，在芙蕾雅還年幼的時候，艾亞就已經企圖染指她了。或者說，從她誕生的那一刻起，這個念頭就從未改變過。」

　　我看著那頁紙，內心浮起一種無聲的悶痛。

　　我們心裡都明白，這不是什麼小孩童年的沉默，而是一場有計畫、有手段的操弄。

　　「莉莉絲也許曾經想搶回主導權，但到了最後……她只能用這些字句，拼湊出自己無法說出口的遺憾。」

　　我低聲補充道：「而芙蕾雅，她選擇了沉默，可能也不是因為她站在誰那邊——而是她自己也無法分辨，哪些東西是自己真正的想法，哪些又是被強加的。」

　　希澄抬眼看我，語氣罕見地柔和：「如果真是這樣……她一定很痛苦吧。」

　　沒有人接話。

　　就在那之後的幾頁筆記，紙角有些皺起，似乎經歷過多次翻閱。我翻開那一頁，視線立刻被一段倉促而凌亂的筆跡吸引——

　　「我還記得那一天的天氣很冷，窗外有霧。我聽到樓下傳來急促的敲門聲，本以為是學校那邊出了什麼狀況，沒想到門一開，是艾亞帶著一群我不認識的人。」

　　那段文字後頭被深深地劃了一道，彷彿是想抹去什麼。

　　「她問我，『為什麼要藏她？』我無法回答，因為我知道，今天無論我說什麼，她們都會把芙蕾雅帶走。」

　　我的指尖幾乎僵住，下一行字更加破碎，但仍能辨認——

　　「我抱著她，她緊抓著我的衣袖，說她不想走。可我……我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孩子被拖走，哭喊聲直到她進了車裡都沒有停下。」

　　我輕聲念完，整個空間陷入死寂。那不只是一次奪走——那是莉莉絲徹底的失敗，也是芙蕾雅童年最深的一道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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