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魂歸處 - 十三、醉酒

接近凌晨，大馬路上僅有幾輛呼嘯而過的汽車與小巷弄裡跑出來覓食的小野貓。兩人一影漫步在月色籠罩的街頭，誰都沒有說話，耳邊是彼此平穩的呼吸聲。

溫熙然原本想著帶小醉鬼回破舊的小公寓，但左思右想總是放心不下這個笨蛋自己在家，掉了個頭，往自己家走。

明明他們是可以攔一部計程車直接回去的，可誰也沒這樣提議。

按捺不住的私心悄藏於靜謐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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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小段，溫熙然感覺到身上的龜殼越來越重，摟著自己頸間的雙臂越發無力。

「喂，你再這樣我把你丟路邊了啊。」

說說而已，其實他根本捨不得。他彎下腰顛了顛身上的人，手掌有力地貼著林宇逸的大腿，把他往上挪一些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像是被吵醒一樣，小醉鬼哼哼幾聲，口齒不清不知道嘟囔些什麼。

「我.....我不想回家......」軟綿綿的語氣如羽毛根般在心尖上搔癢。

溫熙然無奈地往回看一眼，依舊溫柔回應，「那去哪？」

「你把我隨便丟在個酒店不就得了，我不想回我家......」

回家，說不定又是一場無止盡的心冷。溫熙然聞言，心底悶痛泛起酸澀。

「好，乖，我帶你回我家，可以嗎？」

「回......回你家？」

喝醉的小白兔就像一塊炙烤過的棉花糖，甜絲絲又軟糊糊的，額頭抵在溫熙然側頸，每一瞬呼吸與從他嘴裡迸出的字詞，都毫無防備的緊貼耳畔。

天真卻又誘惑，撩人而不自知。

「嗯，回我家，我照顧你。」

我照顧你。

他從小盼著、期望著這四個字，可從來沒有人對他說。就像小時候在幼稚園裡看到別家小孩放學，小短腿又跑又跳的撲進父母懷裡，父母還會燦笑著把自家小孩舉高高，這樣的情景，同樣的嫉妒與羨慕他感受過不下幾百次。

就像他總是在幼稚園等到最後一個，天都黑了，老師都要走了，又白又短的小腿被蚊子咬了好多包，可是他還是天天站在離門口最近的地方等著媽媽，即便有一半的日子都是最後走的老師送他回家的。

再小的孩子只是不擅長說，不代表心不會痛。

而溫熙然這個人看上去總是高冷的不愛說話，可真待人好的時候，又會被他的溫柔和一片真心擾亂了心率。

你看，好多人都說黎明前最黑的黑夜是為了迎接最明亮的旭日。

溫熙然就這樣捧著光，一聲不響地走進他的黑暗，瓦解他用笑容疊起的所有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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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上的人沒有回應也不說好不好，溫熙然都以為他又睡回去了。當他又無奈地扯了扯嘴角走到家門口，耳朵卻敏感地聽見幾聲抽泣和吸鼻子的聲音，肩膀上的襯衫似乎也有幾滴溫熱。他有些震驚地回過頭，瞥見那雙碧藍瞳孔眼角微紅，眉尖都皺在一起，他連忙掏出鑰匙旋開鎖，把人抱著放在玄關鞋櫃上。

「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

林宇逸自覺失態，實際上他根本沒醉多少，他的酒量比溫熙然好太多，幾杯根本對他沒甚麼，他只是想享受一下喝醉後被人照顧的感覺。他抬起手臂遮著眼睛，搖著頭沒說話，也不去看溫熙然。

溫熙然第一次見到他哭，心裡有些慌了，他拉下林宇逸擋著的小臂，話也比平常多了好多，「別哭好嗎？嗯？我帶你先換套衣服洗漱一下，走不動的話我背你進臥室也可以的。」

心臟好痛，哭得快喘不過氣了，也說不出話。明明他不是那麼愛哭的人，可此刻淚水卻停不下來。

不要對我這麼好，我會心亂，會誤解，會期待，會淪陷，也會沉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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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熙然踩著有些急忙的腳步走遠，沒多久又再走進，手裡多了杯東西。

「蜂蜜水，先喝點。」

林宇逸皺起眉，拼命想忍住的淚水掉得更兇了。

這下溫熙然是真的慌了，他苦思著自己到底哪裡惹他了，「不是吧傻瓜，你哭甚麼啊你別哭啊。」行動永遠比理智快，手掌貼著那耀眼的金髮順順摸著，嘴裡喃喃念著不哭不哭，哄個孩子似的。

見林宇逸的啜泣慢慢緩了下來，他才放鬆似的嘆了口氣，「我好慌啊。」

林宇逸破涕為笑，「你慌什麼啊，沒見過人哭嗎？」

「除了告白被我拒絕的女生，我還真沒見過別人對著我哭上快半個小時了，心慌。」他把蜂蜜水塞回林宇逸手上，「快喝點吧，別傷到嗓子了。」

蜂蜜水甜度恰巧，壓下凌亂的心緒與苦澀。

林宇逸放下水杯，張開雙臂，「背我，我想換件衣服，走不動了。」溫熙然笑了笑，彎下腰來點了點後背示意他自己上來。寬厚結實的肩膀實在太令人安心，他沒多想就跳了上去，順便吸了吸鼻子。

「好舒服啊。」林宇逸小聲說著。

溫熙然蹲下身把他放在自己床上，「什麼？」他轉身面對衣櫃挑幾件比較小但材質柔軟的衣服。

「被你背著啊，很舒服的。」

捏起衣角的手指顫了一下。

「如果喝醉酒有人帶我回家，我會很高興的。」

糟了，這不受控的心臟又再亂來。

他只嗯了一聲就沒回應，把挑好的衣服褲子全塞進林宇逸懷裡，倉皇而逃般的逃進門外浴室。

對著鏡子裡的自己，冷白的臉蛋泛起薄紅，耳垂也跟著紅了。溫熙然把臉蛋埋在手掌心，彷彿喝醉酒的是他一樣，臉上的溫度只增不減。浴室門沒鎖，喀咑一聲又打開了。

林宇逸抱著滿懷衣服問著：「你怎麼了，怎麼那麼紅？」

溫熙然沒敢把頭抬起來，如果人生有尷尬排行榜，現在一定是前三名。他啞著嗓子，「先出去。」

林宇逸見他這樣哪敢出去了，「怎麼了？酒喝太多了嗎？暈嗎？我.......」

眼前的人把手掌打開，眼眶有些委屈濕潤，頭髮也用得亂糟糟的，更重要的是那消不掉的臉龐緋紅。林宇逸愣住忘了剛才要說些什麼，「你你你你你幹嘛臉紅啊紅成這樣？！」

小白兔左思右想，皺著的眉突然變成豁然開朗的笑。

調侃的猖狂笑聲從浴室發出，「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吧你在害羞嗎？就因為我剛剛說的幾句話？」

溫熙然被這笑聲鬧得面子都掛不住了，「我就說了你出去！」

「你怎麼這麼不經逗啊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

溫熙然一把摀住那張嘴欠的嘴，眼神高冷凌厲，「不許笑，再笑我把你扔出去了。」

林宇逸止住笑，正當溫熙然以為他終於馴服這隻野生蠢白兔的時候，掌心傳來濕熱，如過電般，他連忙抽回自己的手。

林宇逸用舌尖舔過他的掌心，湛藍的眼裡是藏不住的笑意與作弄成功的調皮。

這下換他愣住，呆站幾秒才反應過來，剛降下去的臉上熱度又再次上升。林宇逸看著眼前男人逐漸紅溫的臉蛋，努力克制著揚起的嘴角。

溫熙然負氣地離開浴室，嘣一聲關上浴室門。

裡頭像是沒玩夠般地還在大喊他的名字。

「溫熙然你沒幫我拿內褲啊！」

他也不甘示弱地喊了回去，不知道已經多少年沒那麼幼稚了。

「那你他媽就別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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