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夢集》 - 親人的注視（2）

夜色靜謐，唯有遠方一盞昏黃的燈搖晃著微弱的光，映照在一輛停在陌生街道上的廂型車上。車內的空氣凝滯，彷彿連時間也被封存在這個空間裡。

我蜷縮在後座，試圖拉開車門，卻怎麼也打不開。窗外的世界似近又遠，一切都帶著些許陌生而熟悉的違和感。

廂型車前座的外公默默地看著我，眼裡有著我看不清的情緒翻湧。他的嘴唇反覆開闔，像是遺忘了語言，只能用神情傳達他想說的話。

他皺起眉，努力地從駕駛座翻越過來，伸手去拉後座那扇奇特的車廂門。

記憶中，那門並非一般的推門，而是分為上下兩部分，需同時施力，一邊上拉、一邊下扯，方能從這離開。

外公的手指在門把來回摸索，神情專注。

直到「喀！」一聲，門縫微微開啟，外面的空氣終於透了進來。

我匍匐出去，回頭看見外公坐在車內靜靜地望著我，像是總算放心了什麽。

他依舊什麽也沒有說。

——場景一換，我站在一座陌生的房子裡，手裡抱著幾個紙箱，裡頭似乎裝著貓窩。

隱約記得，這些貓窩原本應該屬於外公外婆的家，裡頭曾有幾隻溫順的小貓，慵懶地窩在其中。然而，不知怎麼地，我竟然把牠們帶回了自己家。

當意識到這點，我便匆忙想要把牠們都送回去。可當轉過身，卻發現我媽已經把那些紙箱全拆了，毫不留情地拿去回收販賣。

「這些沒用了，堆在那邊幹嘛？」她理所當然地說。

「那是……外公外婆家的……」我話語哽在喉嚨裡，感覺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正被剝奪。

「他們又不會再回來了。」

空氣沉了一瞬，我們的爭執爆發得猝不及防。

可無論我如何大聲反駁，那些紙箱被拆散開來已成了既定的事實。

———夢境的時間線回溯了，場景又回到車內。

這一次，外婆的聲音從某處傳來，她溫柔地喚著我的名字。

可依舊無法看清她的臉，她的身影被灰霧遮掩，像是我記憶深處的一片模糊影像，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成功聚焦。

然而，外公依然在那裡。

他的神情是這麼清晰，比過往任何一次夢境都鮮明。那雙眼睛裡，看起來像藏著許多他來不及說出口的話語。

「……」

「外公。」我輕喚他，卻不見任何回應。

他只是微微一笑，像是說：「沒關係，我一直都在。」

這次的回憶到此結束，但夢境還在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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