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戀未過期 - 楔子：重逢

從來沒有想到，四年後會以最糟糕的形式與那個人重逢。

李湘頭髮淩亂，衣衫不整，在擠迫的人群中停停走走。天橋上來來往往的路人在走過這名女性的身旁時，都不禁好奇地看幾眼。

低頭，避開讓人難堪的視線，看著自己的腳……

她腳下的鞋子早已掉在酒店裡，也不想回去拿，只好光著腳丫子。

很後悔！簡直後悔到天邊去啦！

怎能因為貪圖小費，就跟新來的客人去酒店呢？

雖然，那位客人說什麼都不會做，只是聊聊天。但是，她自從進了這一行業以來，有看到過老實的男人嗎？

可笑啊！這麼多年都學不到半點的聰明！

腦袋一片混亂，她邊走邊輕歎氣。如果，剛才不是急中生智，一定會被人強姦吧？

垂目看著剛才拿起煙灰缸砸客人的手，控制不了微微地發抖。

那位客人應該沒有事吧？

她摸上自己浮腫的臉頰，能毫不客氣賞她一把巴掌的男人，按道理應該沒有什麼事情才對？

不過，那留著血的額頭，一想起，就觸目驚心。

希望，那個人不要去她公司找麻煩……

踏入立冬的十一月，天橋外面淋漓的雨水混合著冰冷的空氣，一陣陣寒風刺骨。

李湘盯著手腕上的手錶，時間正好是晚上十點，雨水依舊下個不停，啪啪地砸在地上。裝著現金和手機的包包以及外套，在急忙的逃離中忘記拿走。身上一點錢也沒有，又不想走回去拿，現在該怎麼辦？

不要說的士啦，連巴士也不能坐……

要走回家嗎？這裡距離自己的家，最少也要走十幾個小時吧？

有人能借她錢嗎？沒有吧？

剛才已經試過了，每個人都搖頭。也對，誰會借錢給不要認識的女人呢？

想著想著，本來在天橋上徘徊的身影，慢慢地蹲下，把頭埋在肩旁裡。

深沉的夜色，拿著雨傘的人越來越少，她的希望也越來越薄弱了……

忽然，有道聲音響起：「小姐，小姐……」

朦朦朧朧中，好像有人在叫她，緩緩地抬頭映入眼簾是一名陌生的男子。

「小姐，你……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打量著狼狽的李湘，試問道：「要不要我替你報警？」

報警？李湘一陣愕然，「不、不用啦。」才不要鬧大事情，要不以後在這個行業誰敢雇用她這樣的女人呢？何況，會來她上班地方消遣的男人都是非富則貴，得罪不起。

男人身邊的女人似乎不喜歡他好管閒事，嘴裡催促著，努力地拉扯他離開。

「那個……可以借點錢嗎？」

眼看唯一的希望快要離去，李湘鼓起勇氣喊出口。

女人打了一個眼色給身旁的男人，拉扯的手並沒有停止。男人一臉抱歉，「不好意思，我沒有現金在身上……」接著，就急急忙忙和女人快步離去了。

哼，如果想幫人，就應該幫的徹底一點呀！

李湘咽下失望，在心裡嘀咕。

出神地看著遠去的一雙人影，連走近自己的腳步聲音也沒有注意到，李湘一低頭，才看到一雙黑色的男式皮鞋停到自己的腳邊。

「小姐，你……沒有事吧？」

你沒有眼看嗎？

李湘想反駁這個男人，認為又是一些想關心她，卻給不了實際幫助的無聊人。視線相觸的瞬間，將原本想說的話都忘得乾乾淨淨。

心裡不停地瘋狂跳動……

響聲震耳欲聾，一顆心快要從口裡跳出來了。她急忙低下頭，用過長的劉海遮住自己的相貌。

怎麼會是他呢？沒有可能吧？可是……

「小姐，小姐？你有聽到我的話嗎？」

聽到啦！聽到啦！

而且，還是十分熟悉又讓人懷念呢！

是那個人吧！鐵定是啦！不但相貌沒有什麼變化，連聲音也是低低沉沉的。

李湘這一瞬間想不顧一切地逃走，想逃離這個人的視線。可是，腳下卻沒有半點力氣，木納地蹲在地上。

好想哭啊！為什麼會以這樣的方式重逢呢？

在胡思亂想的時候，一件衣服被在身上，而衣服上殘留那個人溫暖的體溫瞬間包圍了她。

「雖然被雨水打濕了一點，不要還是挺乾淨的，勉強用一下吧。」

低沉的聲音像低音大提琴一樣，在耳畔響起。這是這些年來，她常常思念的聲音。

……謝謝。在心裡不斷告訴自己要道謝，但只要一想到會有可能被認出來，就取消了念頭。就這樣，徘徊在道謝還與不要道謝的念頭之中，對方連皮鞋也脫下來，叫她穿上。

「不用啦。」最終還是出聲了。不過……

「穿一下吧，雖然有點難看，不過你的腳都傷了，再赤腳走下去，傷口感染細菌就糟糕了。」

對方一點也沒有認出她，只顧著勸告她穿上鞋子。

默默地穿上大她許多號碼的鞋子，低著頭，隔著劉海的空隙，偷偷瞄了那個人幾眼。

光滑白皙的臉龐，烏黑深邃的眼眸，鼻樑上戴著黑色的無框眼鏡，沒有很太出色的外貌，卻讓人一眼就很舒服。

他還是沒有什麼變化呢……

「我送你去地鐵站吧。」溫柔的語氣，依舊讓人感動到想哭。

李湘看著他向前走動的身影，愣了愣，並沒有移動腳步，對方回頭眼裡露出不解的神色。

「……怎麼啦？」

臉上浮出一絲窘困，李湘一再猶豫，還是將心裡的話說出口。

「我……沒有錢。」

對方眼裡掠過一絲愕然，很快就笑了笑，「我真是太大意了……」他走上前，很有禮貌地問：「你從這裡回家大約要多少錢？」

李湘說出了一個大約的數字，然後他有點感歎。

「原來你家住在這麼遠啊。」

他從口袋裡掏出錢包，將裡面的八達通抽出遞給她。

「給了我，你要怎樣坐車回去？」李湘沒有立刻接下。

烏黑深邃的眼眸染上笑意，緩緩道：「不用擔心。我還有一些硬幣，從這裡回我家很近。」

黑夜中，那笑容讓人炫目。

到了月臺，李湘忍不住回頭看那個人。微微一笑，那個人揮動著手。心裡掙扎了許久，廣播裡宣告列車快要到站，她沖到自動檢票機前，沖著他大喊：「我要怎樣還你鞋子、衣服和八達通？」

他也快步走過去，隔著自動檢票機，笑道：「不用啦……列車到站了，快上去吧。」

李湘盯著他，感覺現在他們很近，卻又很遙望。

不能跨越的自動檢票機，就像他們一直不能跨越的障礙。

最後，還是什麼也沒有說便上了列車。隔著車廂中透明的玻璃，她看見那人微笑地目送自己離開……

如果，自己不去找他。

從這一刻起，這一別，便是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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