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小的恐懼 - 正常人

　　「你剛剛說了吧？正常。」

　　他看著我，神情不斷轉換。從一開始的憤怒、困惑、失望、難受到悲傷，最後全化做一抹苦笑。

　　「你永遠不會知道，我多想當個正常人。」說這句話的同時，他輕輕別過了頭。

─　─　─　─　─

　　我已經想不起來和他是怎麼認識的了。只記得好像是他主動和我打了聲招呼，我倆便好上了。說實在話，他雖然看起來不難相處，但也不像那種會主動結交朋友的人。至今我仍舊不明白他為何會找上我，也許是在我身上看到了特別之處吧？總之，在那以後，我的身邊就一直有他相伴。

　　我真正認識他大約是高二左右，雖說在那之前我就常認為他似乎不願以真面目示人，不過我也沒放在心上。他偶爾會用比平常低沉的嗓音問些奇怪的問題。比方說「人活著有什麼意義？」「你覺得活著比較難還是死掉比較難之類的？」不過在那之後他總是會接上一大串幹話，我也就把這類大哉問當作他幹話的開場白而已。

　　直到那一天。

　　「欸，你快樂嗎？」他又丟了奇怪的問題。不過語氣明顯比以往更認真。

　　「嗯……普普通通吧？你呢？」我隨口答道，但接下來的發展遠超出我的預料之外。

　　「我不快樂喔。」他抿了抿唇，「非常。」

　　他開始緩緩訴說關於他的家庭、他的感情、他的疾病、他的一切。起初他還能勉強維持鎮定，但他的情緒隨著一個個沉重的經歷越來越無法控制。

　　「我好愛我所擁有的一切，除了自己。」這是他在淚水爬滿了他的臉時做出的結論。

　　「為什麼會找我說？」這是我當下第一個想法。

　　「因為你在知道這些後，還是能像沒事一樣。」他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對我微微一笑。

　　但，那也是我最後一次看到他的笑容。

─　─　─　─　─

　　他在外人面前依舊是那個開朗、活潑、喜歡大笑的大男孩。但在我面前就會卸下面具，展現他的悲傷、憤怒與哀愁。

　　「在你面前我才能輕鬆地做自己。」雖然嘴巴上這樣說，他的眉間也沒稍稍舒展開來。

　　「我說你啊，幹嘛一定要裝成正常的樣子啊？」當時我只是想開個玩笑，緩和他的情緒。卻造成了不可抹滅的後果。

　　「你剛剛說了吧？正常。」他看著我，神情不斷轉換。從一開始的憤怒、困惑、失望、難受到悲傷，最後全化做一抹苦笑。

　　「你永遠不會知道，我多想當個正常人。」說這句話的同時，他輕輕別過了頭。「我多希望就算是這樣的我，也能被當作正常人。」

　　他就這樣離開了，而我也沒能留住他。他再也沒出現過，我也沒特意去找。

　　我知道，我殺了他。

─　─　─　─　─

　　說了那麼多，我才發現我沒好好介紹這位朋友的名字。

　　他的名字只有一個字，而且我們在對話中也常常提到他。我想，也許已經有人猜到了吧？

　　「我」

─　─　─　─　─

後記：寫在2018年的某個晚上，現在看來有些生澀，但也是我個人認為我寫過最能真實反映自身心理狀態的作品。

2025/03/22將作品歸檔到《細小的恐懼》30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x0XaDZE20

ns3.141.29.234da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