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靜地看畢四小時的電影，內心只有壓抑。我是一個眼淺的人，但這四小時，竟然沒有一刻令我情緒爆發。反而當完場看到胡波導演的照片時卻終於忍不了。因為心痛。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D3UpvTtol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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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我自己都震驚的是，至今令我最深刻的角色竟是黎凱。他是韋布的朋友，黎凱長期被欺凌，韋布也是為了幫他出頭而與于帥發生爭執，最後鑄成大錯。如果說整部電影的角色都被灰暗籠罩，只有迷惘、絕望的話，黎凱是唯一一個有強烈情緒的角色。他雖說謊欺騙韋布，但偷于帥手機是他作為被欺凌者的反抗。他心中沒有滿洲里，沒有虛假的期盼，現實就是殘酷地痛苦，所以他由一開始就叫韋布留下。他很有義氣，被韋布指罵後我相信他內心一定受傷，但仍然為了拯救韋布而帶槍找到了于城。他是一個了解生活荒謬但無法接受的角色，對他而言，生活從來沒有出路，而唯一活著的理由只有不甘。所以，當他向于城開了一槍，他的內心已經解脫。他對世界已經沒有執著，於是自盡。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RPcMImqOQ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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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場後我問好友：「黎凱為什麼要死？」他答：「黎凱是一定要死的。」我花了一點時間去理解黎凱。黎凱的角色在電影並非著墨太多，甚至當他帶槍大聲叫囂時，現場不少觀眾包括我，都發出了不理解的冷笑聲。然而，他會令我如此激盪的原因是因為我想到了導演。也許導演就是黎凱，正如導演自己所說：「反正活著也沒什麼好事，就是像工具一樣，寫作、拍電影。但創作本身是去經歷幾何倍數的痛苦。」生之為人，本身要有感受，才能創作出絢爛的作品，文人更甚，所以導演無法將感受摒棄，無法不正視生活的痛苦。然而，生活對他無情的對待使他絕望，也許黎凱遺言所說：「這世界太嘔心了。」是導演對現實中種種不順遂的發洩。然而我心痛並非因爲人間無情，而是打從心底地認為人間只剩下無情。從旁觀者的角度，黎凱的世界並非沒有出路，他沒有機會見到于城對韋布釋出的善意，沒有機會能理解韋布雖走投無路但仍選擇誠實面對未來的心情，因此他沒有機會看到生活中一點閃過的希望。但導演，您是知道的。當您安排角色心中總有一個滿洲里時，不就是已經知道世界總不會是死胡同嗎？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WWJtM20QW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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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知道又如何呢，知道不一定要相信，導演選擇沒有安排黎凱看到于城的美好，而給黎凱安排了一個無路可走的結局。也許導演心中早已不相信人和事會改變，而更相信那個死胡同。正如副主任所說的：「人活著，是不會好的，會一直痛苦，一直痛苦。從出生的時候開始，就一直痛苦，以為換了個地方會好，好過屁！只會在新的地方痛苦，沒人明白它是怎麼存在的。」人為何會一直痛苦？因為我們眼界的侷限與無法全知，長年累月堆積起對人的不信任與對世界的反感，抹滅掉對善的期待，剩下的，就只有厭世。這大概是本部電影的中心思想，因此韋布深信不疑的滿洲里傳說，導演一直有意無意透露它實為一個荒誕的謠言，只為了在絕望的人心中燃點了希望的火光。因此老人王金勸喻韋布：「你能去任何地方，可以去，到了就發現，沒什麼不一樣的，但你都過了大半生了。所以之前，得騙過誰，一定是不一樣的。你懂我的意思嗎？」、「我告訴你最好的狀況，就是你站在這裡，你可以看到那邊那個地方，你想那邊一定比這兒好，但你不能去。」他心知道滿洲里只是一個幻影、一個盼望，但他最後仍然帶著孫女前行。角色的矛盾也許也是導演的意思。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E4SMxyEz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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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是一片荒原。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9rEAUOUs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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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金和韋布是四主角中令我共鳴感較強烈的兩位。而除了王金，其餘三名主角都或許會有讓人不理解之處，例如黃玲的自怨自艾讓她合理化與副主任的不倫戀、韋布的確在與于帥爭執後逃跑、于城因一時衝動與好友安子發生一夜情，他們這些經歷使及後的虛無較難為人理解，「都是自找的啊。」有人會這樣描述。然而，黃玲因身於單親家庭對父愛的強烈渴求使她甘於用身上交換安全感，于城的自卑使他更為趾高氣揚，同時也更空虛脆弱。無法理解是因爲無法想像他們在鏡頭外一直生活在泥濘中的精神匱乏。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NBq6dVxx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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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金的故事很單純，孫女長大了，家裡容不下老人，女兒女婿急切地將他送到老人院。簡單而言，他已經成為家人的負累，而他一直用長人院不能養狗來推塘，但他的狗卻被咬死了。老人蕭索的背影，帶著老無所依的悲哀。生活要是想把你逼上絕路，好像真的不會給你一絲喘息的機會。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TTyeHbBL9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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韋布父母潦倒，家境貧困，在三流高中就讀，前路一片暗淡。你找不到他臉上的朝氣，只有迷惘和疲憊。但他對生活誠實、單純、勇敢，有人將他與《異鄉人》的主角莫梭相提並論，不無道理。他倆相似之處在於他們都是「按程序而行」，沒有道德上規範為之不為之，經歷也相似，莫梭因太陽太刺眼錯手殺人，韋布因幫黎凱出頭與于帥推撞時錯手殺人，而他們最後都誠實地面對後果。不一樣的是，莫梭從不懼怕，在他心中一切都理所當然。而韋布有一刻因懼怕而逃跑了。他的單純勇敢，不是源自於知道車票是假的仍勇於跟騙子追討，而是源自明知道滿洲里是心中最後的盼望，仍然不退縮去追尋。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IMy27D0ZJ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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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不少人質疑這部電影的時長，然而沒有什麼爭議的空間，這部電影是必須要四小時的。因為它很日常，它呈現的就是生活，導演想表達的是一種源自生活而被放大很多的痛苦。沒錯四小時很長，開首兩小時平淡的刻畫偶爾會令我焦躁，但慢慢就會被劇情吸入去，最後連情緒都走不出電影。沒有開首平淡的鋪墊，就沒有及後的感同身受。試想像將電影變成兩小時版本，行雲流水般介紹每個人生活之苦，然後向天大叫啊一聲，這世界真醜惡，完。這才讓人難以理解吧。你問我四小時是否一刻都不能剪，非也，但因為主角經歷的，就是我們會經歷的，跟著他們過一天，才會理解為何生活的苦一點一滴累積，可以置人於死地。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GWccXEQcz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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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的畫面是電影的最後一幕，在前往滿洲里途中，乘客下車休息，踢毽子，倏忽傳來陣陣象叫聲。這一幕很美好。往好處想，也許就是將胡波導演的電影作品定格在最美的瞬間。24Please respect copyright.ＰＥＮＡＮＡlwYxnFWHQ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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