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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呢，雖然最終我選擇了自殺，但我還是想要謝謝你。」陳先生緩緩地說。
「喔……等等，蛤？！」
「是的你沒聽錯。」履哥說，「我當初聽到的時候也很驚訝，不過後來想想，也還蠻合理的。」
「這是甚麼意思？」
「意思是，你當時的話點醒了我，對我的幫助很大。」
「雖然這幫助是好是壞就不得而知就是了。」履哥說。
「哈哈，也是呢。」
「我當時的話？我那時候說了甚麼嗎？」我問。
「看吧，有時候改變別人一生的話語或許只是一個人隨口說說的。」陳先生用一種釋然的語氣說。
但他釋然，我可不。
「陳先生，我必須要提醒您一下，雖然我說不知道那時說了甚麼，但那是指不知道是哪段話的意思。雖然我是一位新人，但在之前那種情況下，我的一言一行也都是代表著我自身的想法，絕無戲言！」
「……」又短暫地誕生了一個靜謐的空間。
……難道我又太過火的嗎？
「你說的對，不好意思。」在一段安靜的片刻過後，陳先生道歉了，「我本想用輕鬆一些的方式來談論，但沒考慮到妳的心情，是我不對。」
這和我以前打工時遇到的奧客完全不同，嚇得我也趕緊賠不是：「我才對不起，用了不恰當的語氣。」
「沒事沒事，人有情緒才是正常的。」陳先生回。
「而且妳那時候的語氣比現在還衝呢。」履哥在一旁竊笑。
「履哥你……就不能給我一個完整的台階下嗎？」
「好啦好啦，不鬧了。」
「咳嗯。」這時陳先生用刻意清痰的聲音拉回我們的注意力。奇怪，怎麼感覺今天特別容易分心。
「……不好意思。」我說。
「嘛，不過呢，如果要確切地說是哪一段話，其實剛好就是妳話說得最大聲的那時候。」
「真的？在那種時候？」
「是啊，不如說正是那種時候。人只有情至深處時，會說出發自肺腑的話，而通常在那時，人也會變得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尤其像你們這些年輕人，如果再有一些歷練，像是巫小姐那樣子，或許就會雲淡風輕的說出這些話吧。」
「是嗎，那看來我們的磨練還不夠呢。」履哥有些感嘆。
「也不盡然。」陳先生話鋒一轉：「所謂磨練，你們腦中想的是練，但這個社會會告訴你，重點其實在磨；見多識廣了，磨去心中的稜角，當外在的、內在的話語、環境、感觸都不再刺扎你們的心，自然就不會有無法控制情緒的時候。」
陳先生看來有些黯淡：「所以，就像當初的我一樣，為何我能忍受我母親那麼多年，就是因為在懂得反抗之前，就已經先麻痺了。」
「那麼，為什麼之後又會想要自殺呢？」我問。
「因為我發現了，發現自己麻木的心。然後，突然間，覺得甚麼都不重要了，沒有被束縛的理由，但也沒有繼續活下去的理由，所以我來了。」
「那麼，為什麼之後我說的話會影響到您呢？」我接著問。
「這就要回到你那時說的那些話了。」陳先生拿起茶杯把玩著，我才發現不知何時他已將杯內液體盡數清除，徒留空杯。
「你讓我發現，我其實還沒有做好死去的準備，我還有未完成的事要做。」他頓了一下，目光盯著杯底，「不好意思，能先幫我添一杯新的嗎？當然，要熱騰騰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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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來了，請慢用。」我說。
「謝謝。」陳先生舉起茶杯，也不管它是否還很燙口，就直接將茶大口喝入，放下茶杯的時候，我看到杯子裡還有一半的茶。
「還記得嗎？那時候我說了想死的理由後，你聲嘶力竭地回了『那明明是在逃避而已』對吧？」
「對……是有這句話沒錯，但我記得您那時候不是蠻反對的嗎？」
「是啊，雖然當時的我表現的不太贊成。但其實，它在我腦中種下了一顆種子，隨著這幾天的沉澱與思考，再加上我母親那宛如肥料的驚天爭執，它便在我腦裡開花了。」
「……」我從沒想過有一天我說的話會對別人起到影響，不過，就算只有些微，我也覺得這樣子挺開心的。
「因此，我稍微延後了自殺的計畫。就是想賭賭看這結出來的果實，能不能讓我在逃避之前多看清一些事物；又甚至，能讓我母親也了解到一些事情。」
「是這樣啊……那麼，也就是說，這果實已經結好了，對嗎？」我說。
「沒錯，希望你有一天也能開花結果。」他回答。我也？那是甚麼意思？
「對了，這幾天您和令堂相處的如何呢？」履哥突然在這時發問。
「我和她嗎，嗯……應該有好一些吧，我想。」
「那就好，對了，我還是很想知道，您是如何說服您母親的，如果方便的話，可以告訴我們嗎？」履哥接著問。
「當然，這本來就沒甚麼好隱瞞的，而且，我原先也有這個打算，只是一直找不到切入點。」陳先生說這句話的同時，目光持續地在我和履哥身上來回游移，這……應該只是單純的巧合吧，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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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首先最重要的呢，就是先讓她冷靜下來。至少也要到能夠安靜聽完我說話的程度。」
「這是一項大工程啊。」履哥感嘆道：「雖然時間不長，但我深有體會。」這麼可怕嗎？看來在我和德老出去的時候，他們真的經歷了甚麼可怕的事情。嗯，等會兒幫他們搥搥背吧。
「是啊，非常難。」陳先生說：「所以，你們巫小姐推薦了我一款超級強效舒緩情緒功能的花草茶，在我正式和母親對話之前，我用掉了五個茶包泡了一杯特別版請她喝下。不得不說，效果實在很好。」
「真的如此厲害，那麼改天我也要來試試，我想用來對付我們主任或許會有奇效。」
「哈哈，那預祝你順利啦。」陳先生笑了笑，換了個輕鬆一些的語氣：「也因為有著這樣的前提，我們的談話過程比我原先預想的還要順利。就是不知道她哪時會發現從最初她就是被我引導的。」
「等她冷靜下來後，事情就好辦多了。」陳先生繼續說道：「當然，我乘勝追擊，加大我說話的力度，讓她知道我是認真的，也讓她了解到從前她的所作所為對我來說造成多大的傷害。」
「希望她這次有確切地認知到她的問題所在。」
「我也如此祈求著。不過，就像我說的，我已經正面的對抗了我的心魔，重新將選擇掌握在自己手中，剩下的，就是她要面對的事了。」
「選擇？這是甚麼意思？」我問。
「如同剛才所說的，在和我母親對話前就自殺，那實際上不是出自於我的選擇，而是被逼迫的，但如今我將那堵在通往個人意志上的栓子拔開了。雖然我依然選擇自殺，可那和之前無路可選的決定已經大不相同了。」
「這結論很棒。」履哥說。
「是啊，接下來就看看可以讓她重新思考多少了。」
「不過，能夠有今天這樣的結果，對我來說已經是非常大的改善了。說來還要感謝你們呢。」陳先生繼續說著。
「哦？是這樣嗎？」履哥問。
「是啊，現在回想起來，或許從來到這裡的那一刻開始，我的命運就產生了分歧吧。如果，我就像你們說的，隨便找了一座橋就跳了下去，那我就真的死的不明不白了啊。」不知為何，陳先生說這話時，他看向了我。
「總之，經過了這些事，我才發現，有些事就算用死也不一定能解決。雖然這麼說顯得有點陳詞爛調，但生殺大事，有時還是別那麼著急比較好。」
「我也這麼覺得。」履哥在說這句話的同時，也朝我看了一眼……到底為什麼，他們都要用這種若有似無，好似藏著甚麼意圖的目光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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