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行 - 第六十七章潛龍

　　「石門鎮地處偏僻，民生艱苦，即便是讀書人，為了生計，也免不了要下地勞作，或是上山砍柴。」姜牧不緊不慢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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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人，手上必定滿是厚繭，指節粗大，而你的手顯然並不是這樣。」他目光落在許文昭那雙雖有髒污、卻依舊能看出保養得宜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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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皮膚細膩，指節修長，掌心沒有一絲因勞作留下的老繭。唯一的硬繭，是在你右手中指的指側，那是常年握筆，日夜不輟才會留下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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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文昭聞言，身軀微微顫抖，但還是壓下了內心的恐懼，強作平靜地回應：「閣下多想了，我不過是出身於一個家境豐裕的家庭中，所以才沒有那些勞作所帶來的老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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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對方的嘗試否認，姜牧把話題引向了另外一點，「你既然說是土生土長的石門鎮人，又怎會不知道此地所供奉的是那位山神？我雖然只進了城一天，但也清楚，此地百姓信奉的，是磐石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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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文昭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端着茶杯的手劇烈地抖動起來，茶水灑落在衣襟上，他也渾然不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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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字字如錐：「磐石公，保佑此地山石穩固，百姓平安，每年三月初三，鎮上居民都會前往鎮西的山神廟祭拜，祈求一年風調雨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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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僅是信仰，更是融入了石門鎮每個人骨子裏的習俗，一個連家鄉守護神都不知道的人，還敢自稱是本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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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文昭張了張嘴，喉嚨裏像是堵了一團棉花，發不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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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可以辯解家境，可以掩飾習慣，但這種根植於地方血脈的文化信仰，是他這個外來者無論如何也僞裝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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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刻後，許文昭才說道：「對，我並不是本地人，但那又如何？我輩讀書人，求的便是還天下太平，我由外地而來，幫助石門鎮的起義軍一起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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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微笑地搖搖頭，「你騙不了我的，別再白費力氣了，你現在的話和之前前後矛盾，你若真是一個普通的讀書人，又何必要多加掩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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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文昭的肩膀垮了下來，整個人彷彿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頹然地靠在椅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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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我都知道這場『起義』並沒有那麼簡單。」姜牧直入主題，「現在，可以說實話了嗎？是誰派你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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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有那麼重要嗎？」許文昭抬起頭，眼中已經沒有了自信，咬牙道：「以世子的身份，不是應該距離這種事越遠越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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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越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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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文昭本來還在組織語音，突然的這句話從耳邊響起，他的瞳孔微微一縮，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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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看見他這個樣子，知道又一次猜中了，這種把戲自己在長安玩過幾遍，根據手上的證據來判斷，畢竟猜不中又沒有甚麼問題，只是有時候運氣好，一語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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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許不昭想要補救，連忙站起身想解釋，「世子猜……」但卻看見姜牧已經推開了門，吩咐道：「把他帶回去牢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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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許不昭剛剛才重見天日不久，自然不想回到牢裡，但楊叔已經帶著幾個青海士兵，一下把他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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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站在門前，紅萼走近過來，問道：「公子，順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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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順利，事情變得越來越清楚了。」姜牧微微一笑，摸了摸紅萼的小腦袋，「我們現在就期待關秀英的好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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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萼輕輕地往姜牧那邊靠了靠，問道：「公子想不想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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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然想。」姜牧抬頭望向遠方的藍天，青海，那個城市是他在這個世界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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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希望皇帝早日讓我們回去吧。」他微嘆道，雖然他知道，這個機會的可能性並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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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紅萼點了點頭，她同樣也想念著，但程度並不深，畢竟對她來說，有公子的地方就是家，是最幸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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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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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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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鑾殿內，晨光在光潔如鏡的金磚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卻驅不散籠罩在滿朝文武心頭的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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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龍椅之上，趙恆恒面沉如水，指節無意識地輕叩著龍案，發出沉悶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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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堂下，文武百官鴉雀無聲，自右丞相鄧子龍下獄後，朝堂的氣氛便愈發凝重，那個空出來的位置，像一個無聲的警告，讓每個人都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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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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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名兵部官員匆匆入殿，跪地稟報：「啟奏陛下，關將軍主力在丹陽郡外受阻，叛軍據險而守，我軍連攻三日，傷亡慘重，卻寸步未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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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殿內頓時響起一陣議論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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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豈有此理！」御史大夫崔保毅踏前一步，厲聲道：「關將軍手握數萬精兵，竟連一群流民組成的叛軍都攻不下？這分明是驕兵輕敵，貽誤戰機！臣請陛下降旨，嚴懲不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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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丞相陳承安聞言，蒼老的眉頭皺得更深了，他緩緩出列，拱手道：「陛下，戰場形勢瞬息萬變，關將軍乃沙場老將，必不至於如此，但叛軍能與我朝精銳僵持不下，恐非尋常亂民，此事……怕是另有蹊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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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蹊蹺？」崔保毅冷笑一聲，延續他御史大夫的風格，「陳丞相的意思是，我大周的精兵，還不如一群泥腿子厲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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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恆恒抬手止住了兩人的爭論，聲音冰冷：「夠了。朕想聽的不是你們互相爭論，而是破敵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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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目光掃過堂下，「朕的五萬大軍，如今損兵折將，被困於江南，諸位愛卿，誰能為朕分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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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堂之上，再次陷入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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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殿外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官員臉上帶著難以置信的喜色，步入殿中，高舉手中戰報，聲音因激動而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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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報——八百里加急！江南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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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滿朝文武皆是一愣，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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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捷？關將軍不是才剛報了戰敗嗎？這又是誰能夠打出勝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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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恆恒眼中閃過一絲疑惑，沉聲道：「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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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文官喘了口氣，朗聲道：「啟奏陛下！青海王世子姜牧，率五千鐵騎繞道雲嶺，奇襲叛軍糧草重地石門鎮！僅用半日，便攻破石門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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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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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次，連一向沉穩的陳承安都忍不住失聲，滿堂嘩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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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崔保毅更是滿臉不可思議：「一派胡言！石門鎮乃是叛軍重兵把守之地，五千騎兵如何能在半日內攻破？莫不是謊報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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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使挺直腰板，聲音愈發響亮：「回大人的話，此事千真萬確！關將軍已經察覺到叛軍開始收縮防線，肯定是後勤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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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陳承安的心中，卻是驚濤駭浪，他本以為姜牧鋒芒畢露，只是少年銳氣，卻未曾想，這柄利刃竟已鋒利到如此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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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潛龍勿用……」陳承安想起姜牧在比武時所說的招式名，「如今，這條潛龍怕是要驚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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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禮部尚書梁淵抑制住內心的激動，心想不愧是青海王的兒子，他偷偷瞥了一眼龍椅上的皇帝，卻見趙恆恒的臉上神色不定，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中，恐怕只有本人才能知道在想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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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一個姜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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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抱歉，最近狀態不太好，沒有更新，但現在諸事已定，會盡力更新，感謝各位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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