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行 - 第五十九章有趣的叛亂

　　待大軍抵達江南一帶時，春天都快要結束了，時間已是四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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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馬踏過泥濘的官道，濺起的不是詩畫裏的漣漪，而是混着血絲的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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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勒住繮繩，目光沉沉地望向遠方--那裏沒有畫舫笙歌，只有斷壁殘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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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該是稻香魚肥的時節，田地間卻橫七豎八地倒着餓殍，瘦骨嶙峋的老婦跪在龜裂的田埂上，用枯枝般的手指摳挖着草根，身旁的孩子腹大如鼓，卻安靜得可怕，連哭嚎的力氣都已耗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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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秀英望著此情此景，忍不住啐了口唾沫，「好，好，好，那些叛軍真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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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紅翎沉默地望向河道，幾具浮屍卡在蘆葦叢中，蒼白的指節還維持着掙扎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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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游漂來的破漁船上，有人正用破著口的陶碗舀着渾濁的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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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上官紅翎淡淡地道，「分明是人間煉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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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加快行軍，爭取在今晚之前進城和當地官兵集合。」關秀英大喊一聲，「老子要宰了這些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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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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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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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湖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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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官拜見關大將軍和姜世子！」一位身着官服的官員匆匆迎出，神色中滿是疲憊與惶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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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況如何？」關秀英轉頭讓軍隊在城外紮營，然後跟隨著那位官員緩步踏入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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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叛軍的攻勢猛烈，而且人數很多，此城倒是無礙，但前線已經有數鎮陷於敵手，還望將軍與世子速速定奪破敵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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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秀英目光堅定，「我定會讓這裡重歸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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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聽完情報之後，姜牧發現這一個月來戰況沒有太大的變化，亂軍掌控著十多個城鎮，成員主要都是走投無路的窮苦百姓，總人數在二十萬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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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方的官兵嘗試發起過數次反攻，但都無攻而還，對方收編了一定的裝備，並打遊擊戰，令官兵寸步難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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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明天就先出兵看看吧。」關秀英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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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微微皺眉，沉思片刻後道：「恕我直言，還需先摸清敵軍虛實與部署，制定周全策略方爲上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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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秀英哈哈一笑，「世子還是經驗不足，現在不是兩國對壘的大戰爭，本將的這些士兵可都是久經訓練，只要一交手，必能擊潰這些亂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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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臉色不變，但心中無奈，此事有諸多疑點，但對方仍然看不出來，只能自己先準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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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子回去休息吧。」關秀英一臉自信，顯然對自己的計劃很有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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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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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轉身離開，身為副將，湖洲城這邊自然有為他準備落腳的大宅，不用駐紮在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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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跟著他進城的，就只有紅萼和上官紅翎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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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宅的規模不俗，一眼望去至少有四五間廂房，還有一整排的丫鬟等候著，當然，姿色自然比不上京城世子府裡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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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過姜世子。」丫鬟們齊聲說道，她們都知道這是一個一飛沖天的機會，比起正將關秀英，這位駐守邊境的藩王世子才是真正的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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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能夠獲得他的青睞，就能夠由麻雀變鳳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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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來吧。」姜牧自然沒有把注意力放在這些丫鬟身上，除了是沒有興趣之後，更重要的是他不會久留在這座城，畢竟大軍很快便要起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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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低垂，在用過晚飯後，當姜牧準備去洗漱時，庭園中響起一下極輕的腳步聲，如果是常人的話，也許不會察覺得到，但對於他這等內功高手，無疑於平地驚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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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麼快就來了。」除了姜牧察覺到，還有上官紅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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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姜牧嗎？」來者蒙著臉，他一踏入庭園，就看到一道黑色人影正立在中間，能夠這樣光明正大地站著，還不是那個青海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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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眨眼間，眼前的人影頓時消失不見，他心中大駭，連忙後退了幾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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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面人尚未回神，黑影再一次出現在眼，只見它驟然逼近，動作快得猶如夜色中掠過的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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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喀嚓！」兩聲骨節錯位的脆響幾乎同時炸開，她雙手如鐵鉗般扣住對方肩關節，指節一錯一擰，刺客的雙臂頓時軟綿綿垂落，竟是被瞬間卸了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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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還未及痛呼，上官紅翎已旋身一記掃腿，靴尖攜着凌厲風聲狠狠踹在他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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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刺客整個人如斷線風箏般飛出，重重撞上青磚院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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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光從她肩頭流瀉而下，勾勒出鋒利如劍的側臉輪廓，丹鳳眼微垂，長睫在眼下投出兩道冰涼的陰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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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倚在廊柱旁，他還第一次看見上官紅翎如此威猛的氣勢，沒有多餘的招式，輕鬆地將對手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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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閣下確實是有膽色，敢單槍匹馬進來。」姜牧緩步走到那人面前，循例問道：「是誰派你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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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向都不對這個問題感到希望，畢竟能來刺殺他的，都是頂尖死士，視任務重於生死，怎麼可能把僱主供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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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這一次卻不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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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那人吐了一口血沫，回應道：「咳……咳……我就是大內禁衛，你有本事就殺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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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內禁衞？」姜牧饒有興致地望著對方的臉龐，然後對紅萼示意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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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萼頓時會意，去取了一個燭台過來，在燭光之下，能夠清楚可見對方的樣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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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雲榜第三十七，『暗影之蛇』郭鴉，閣下真是大內禁衛嗎？」在光線的映射之下，姜牧很快就認出了刺客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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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鴉見身份被認出，仍然繼續說道：「我早以暗中成為大內禁衞，為的就是有一天能為民除害，大義在身，無所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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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對方越說越興奮，姜牧搖頭，嘆道：「跟我說實話吧，是誰派你來的？你如果如實道出，本世子能饒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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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是陛下派來的！」郭鴉艱難地撐起身，喊道：「我沒有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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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喊人來，把他送去關秀英那裡，看看他開不開口。」姜牧沒有再跟他說下去，轉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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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聞這個消息後，據說關秀英當場暴怒，然後牢裡整晚都能夠聽到某人的慘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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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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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處理完郭鴉之後，姜牧洗漱過後，便回到了房間，裡面燈火光亮恰到好處，放著一張華美的大床，乾淨整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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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個月來隨軍南下，睡覺的地方自然不會好到那裡去，此時看見一張如此舒適的大床，自然會心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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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坐了下來，半靠著床頭，閱讀著手上的情報，這些都是來自青海商號的情報，做生意不只能賺錢，同樣能暗中傳遞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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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的情況確實撲朔迷離，叛軍主要由百姓組成，佔據了數座城池和數十個小鎮，有趣的是，當官兵組織反攻時，那些叛軍卻打得有板有眼，避其鋒芒，然後以游擊的策略取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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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根據當時出戰的官兵所述，那些平該是普通百姓手上拿著的裝備卻不是木棍、鋤頭，而是鋒利的刀，甚至還有部份人擁有弓箭，因此官兵們錯判對方的實力，導致大敗，由此開始，叛軍勢力一發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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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一場『有趣』的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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