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行 - 第五十七章月色不冷

　　「公子這話，可沒說到點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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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長公主覺得呢？」姜牧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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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覺得此行不會是甚麼好事。」長公主收回了笑容，「這道聖旨實在太古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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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來之，且安之。」姜牧微微一笑，語氣平和地道：「聖旨已下，我也不能不受命，況且，叛軍肆虐，百姓受苦，於情於理我都不能袖手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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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麼時候變得這麼大義凜然了？」長公主也不拆穿他，揮了揮手，旁邊俏生生的丫鬟夏雨便將兩小疊宣紙交給姜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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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翻開紙張，低頭一看，發現上面全是密密碼碼的小字，內容主要是南方叛亂的情況和鎮北將軍關秀英的生平，顯然是特意準備給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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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了。」不管這些情報的內容是否有用，但長公主的這份心意，他倒是感受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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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謝。」長公主搖搖頭，靠近往前，柔聲道：「上次治療的恩情，我一直銘記在心，這些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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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到治療，這纔是我來找殿下的原因。」姜牧問道：「身體的情況如何？有沒有甚麼地方不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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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聞言，長公主的心中流過一陣暖流，已經有多久沒有人關心自己了？她都記不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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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回過神來，答道：「剛開始一兩天，還有點痛，現在已經完全恢復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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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介意我替您檢查一下吧？」姜牧的目光不變，畢竟之後他要隨軍南下，應該有一段長時間會不在京城，到時候她經脈那裡若是出現甚麼問題，他可是鞭長莫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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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介意。」長公主微咬下唇，但還是裝作無所謂地伸出手腕，「我信得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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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發現她這次沒有將手巾放在皮膚上稍作阻隔，心中微微一怔，卻也沒說什麼，只是搭上了她的手腕，細細感受她的經脈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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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後，他鬆開手，臉上露出一抹笑意：「內力平和，並無大礙，如此我也能放心南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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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會回來的吧？」長公主收回玉手，笑道：「這個長安若是沒有你的話，可少了很多樂趣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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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然。」姜牧點頭，同時提醒道：「我知道你有大事想做，但還是要小心，你雖然內力充沛，但畢竟沒有練武的基礎，單純以內力要想戰勝高手，可沒有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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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罷，便轉身離去，隱入地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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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公主愣了愣，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心道，他是從哪裡看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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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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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你是怎麼看出來的？」紅萼好奇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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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前她說，治療是為了讓她能夠成為一位武功高手，在皇家聯姻中擁有更大的主導權，但這個原因細想起來，其實有些牽強。」姜牧微微皺眉，思索著長公主真正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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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萼眨了眨眼，火摺子的火光映在她困惑的臉上：「公子是說，長公主殿下另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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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腳步未停，青石地道中只聞兩人腳步聲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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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若真想擺脫聯姻，經脈問題才是她的盾牌，畢竟正常來說，不會要一個體弱多病的公主，既然如此，何必冒險讓我替她打通經脈？以長公主的智慧，這其中道理她不會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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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萼壓低聲音：「莫非是想習武報仇？可她的仇家又能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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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我們無關。」姜牧微微一笑，轉眼間他們已經走出地道，回到庭院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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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會想吃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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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可以，公子決定就好。」紅萼側著頭看著自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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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了？」姜牧注意到她的目光，好笑地問道：「是不是想問我為甚麼如此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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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紅萼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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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主要是我現在能做的並不多，最好也是收集一些情報而已。」姜牧拍了拍懷中的宣紙，「有人替我們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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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不會是假的？」紅萼有些擔憂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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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報總來都不是只看一面，還有我們自己的情報網。」姜牧笑了笑，「而且，她沒有騙我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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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萼見公子如此淡定，自然也放下了懸著的心，愉快地跟著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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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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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後，出征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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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夕陽的餘暉透過雕花窗灑進雅間，映在姜牧手中的青瓷茶盞上，他輕輕晃動着茶水，目光落在窗外熙攘的長安街道，思緒卻早已飛往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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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這時，雅間的門被輕輕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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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公子倒是很悠閒。」一道清柔的聲音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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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回頭，只見唐瑩玉站在門口，一襲湖藍色長裙，發間只簪一支白玉簪，簡潔卻難掩其美，眉目如畫，卻帶着一絲淡淡的憂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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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也有一段時間沒見了，不知此次所謂何事？」姜牧問道，畢竟他在出征出夕，不用去明德書院上課，與「同學」們暫時沒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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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瑩玉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給自己倒了杯茶，優雅地輕輕抿了一口，才抬眸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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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就要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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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姜牧笑了笑，「唐姑娘是來給我送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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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是吧。」唐瑩玉語氣平靜，但指尖卻微微收緊，捏着茶杯的力道比平時重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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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時你送了我一首詩，我很喜歡。」她頓了頓，從袖中取出一塊烏木令牌，放在桌上，推至姜牧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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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姜牧低頭看了一眼，令牌上刻著「唐」字，背面則是一朵精緻的海棠花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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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局勢複雜，叛軍背後未必沒有朝中勢力的影子。」唐瑩玉語氣平和，卻透著一絲不容拒絕的意味，「若遇麻煩，持此令牌去任何一家唐氏商行，自會有人助你，唐家的影響力在江南一帶可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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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了。」姜牧沒有拒絕，伸手收下了，笑問道：「為甚麼對我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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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才說了，我喜歡你……送我的那首詩，這是回禮。」唐瑩玉說完這句話，她臉上悄然浮起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暈，目光轉向窗外的景色，似在躲避對方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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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輕輕撫着手中的令牌，心中泛起一陣暖流，看向唐瑩玉的眼神也添了幾分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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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了，還有人在外面等著呢。」唐瑩玉微微一笑，起身說道：「那瑩玉就祝公子平安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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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你吉言。」姜牧將令牌收起，目送著她離開，還有誰會來找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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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見走進來的一高一矮，正是梁家姐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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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雲岫走在前面，一襲月白色繡銀絲長裙，腰間繫著淺碧色絲縵，髮間只簪一支羊脂玉蘭花步搖，行走間裙襬絲不動，端莊得如同畫中走出的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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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在後面的梁曦則是一身鵝黃色紗裙，腰間纏著金絲帶，髮間簪著幾朵小巧的珠花，她手裡提著食盒，蹦蹦跳跳地進來，裙擺翻飛間露出繡著蝴蝶的軟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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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進門，梁雲岫輕輕按住妹妹的肩膀，朝姜牧福了一禮：「世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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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起身還禮：「兩位梁小姐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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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雲岫微笑解釋道：「公子明天就要出征，我和妹妹一起做了些點心，祝公子一帆風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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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曦已經迫不及待地打開食盒，但還是轉身傲嬌地道：「我只是隨便幫幫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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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食盒裏整整齊齊放着七八樣點心，每樣都做得精緻小巧。最引人注目的是中間那盤做成戰盔形狀的酥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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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心中微動，此次來京，其實主要是來當一個質子，因此許多王公貴族的公子一開始都很熱情，但之後都漸漸疏遠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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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沒想到，在此次出門前，還有一些人記掛著，想要他平安歸來，這是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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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拿起一塊酥餅咬了一口，酥皮入口即化，忽然覺得長安的月色，似乎也沒那麼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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