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里行 - 第四十九章風起

　　朝陽未上，街市已然喧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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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安坊的老茶館二樓，早已座無虛席，平日裡尋常的清茶，今日卻無人細品，皆因那從四面八方傳來的議論聲更教人心癢難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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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諸位可曉得了？右丞相鄧大人被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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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可不得了，鄧大人可是當朝一品大員啊！」有人一邊添水，一邊搖頭嘆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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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樓下傳來一陣喧嘩，只見幾名販夫走進茶館，人人臉上都帶著驚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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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位聽說了嗎？城東昨夜抓了好幾戶人家，都說是與鄧府有來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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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話一出，茶館內頓時炸開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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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山飯莊二樓雅間內，姜牧正慢條斯理地用著早膳，窗開三分，清風送來茶館眾人的議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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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這還有假？我那管院的表兄弟就在六扇門當差，足足有十多戶被抄！」一個穿青衫的瘦削男子神神祕祕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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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就說嘛，鄧大人這兩年可是風頭太勁，連太子都要讓他三分，這不，這不……」一個富商打扮的人連連搖頭，話中盡是幸災樂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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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說八道！」一名老秀才拍案而起，「鄧大人為官清正，三年前抗旱救災，若非他力排眾議開倉放糧，有多少百姓要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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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老先生莫要天真。」角落裡傳來一道陰冷的聲音，「誰不知道鄧子龍和坐鎮北境的青海王交好？當今聖上……」話未說完，說話之人突然噤聲，眼神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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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自然無人敢繼續接話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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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兒子在禁軍當差。」一個老嫗低聲道，「早上回來說，宮裡大局已成，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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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口！」一名身著灰衣的中年人厲聲喝止，「謹言慎行，小心禍從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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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說只是閒談，但話題也不好太過火，不然可能整間茶館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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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茶館內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茶水注入碗中的聲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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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鄧大人平日待我等小民如何，大家心裡都有數。」沉默良久，那老秀才又開口了，聲音顫抖，「只是這世道，這世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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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噓！」不知是誰發出一聲警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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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樓下又是一陣騷動，幾名公差模樣的人大步走進茶館，目光如鷹隼般在店內掃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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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聽著，禁止聚眾議論朝廷要事，違者重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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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聞言，不再注意旁邊茶館，昨夜虎衞的行動如風捲殘雲，他也是今早才收到右丞相下獄的消息，而罪名則是企圖謀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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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公主跟他說過，皇帝想要改變對北魏的作戰策略，而且不只是單純的換人，而是會將礙事的官員捉拿下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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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當時覺得很奇怪，但長公主解釋說，這位陛下用人就是如此，會記著一些官員的痛腳，待日後來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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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他想過，會不會是兵部尚書會被換下呢？畢竟，對外戰爭的方針主要都是由他決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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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兵部尚書唐毅的出身是江南世家唐家，數百年來屹立不倒，橫跨數個朝代，每一代都肯定有人在朝中成就高位，皇帝若是把唐毅拿下，就代表和這個龐大家族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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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知道，唐家存世多年，與各門各行都有著一定的關係，一個唐家當然威脅不了皇室，但總會對整個國家造成一定影響，在外患未平之下，處理唐家並不是一個好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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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而右丞相可能會是皇帝的目標，畢竟右相負責的是朝廷外交，可以就是比尚書更高一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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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牧收回了思緒，因為隔壁又有一些有趣的事開始了，來了四位不速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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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首的是個身著灰衫的中年漢子，劍眉星目間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腰間佩著一柄青玉劍柄的長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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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緊隨其後的另一位中年人面色黝黑，身形魁梧，背負一柄黑鐵重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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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男子約莫二十出頭，眉宇間帶著幾分傲氣，手上的長劍閃爍著古樸的光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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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後的少女則是一襲淡綠長裙，眉目如畫，腰間繫著一條銀色劍穗，步態輕盈似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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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櫃的眼光毒辣，一見這四人氣度不凡，忙親自迎上前去：「幾位貴客請上樓，二樓雅座清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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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依次入座，灰衫男子環顧四周，淡然道：「勞煩掌櫃的，我等想打聽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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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諸位想打聽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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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海王世子姜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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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言一出，茶館內本來喧嘩的聲音突然安靜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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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櫃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斟酌著開口：「姜世子啊，這可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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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旁喝茶的老者放下茶盞，接過話頭：「姜世子在京城裡上也算是個傳奇人物了，一襲白衣，風度翩翩，但這表像下藏著的可是驚人的武學修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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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男子目光一亮：「此話怎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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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位茶客忍不住插話：「上月，北魏與我朝比武，被姜世子打得一敗塗地！真是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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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綠衫少女微微蹙眉：「就算擊敗了北魏的高手，也未必能證明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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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姑娘有所不知。」坐在角落的老秀才放下手中的話本，緩緩道：「去年寒冬，『年輕一代第一人』折靖雁聽過吧？她引以為傲的連環刀竟被姜公子以一套未曾見過的刀法破解，據說那刀法快若閃電，柔中帶剛，威力極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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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衫男子眼中精光一閃：「當然聽過這個姑娘的名字，她師父可是打遍北魏無敵手的上官『散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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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言罷，四位蜀山劍客對視一眼，眼中都閃過一絲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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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掌櫃的續道：「姜公子為人灑脫，雖貴為世子卻從不倚仗權勢，路見不平則拔刀相助。青海境內的人都說他是難得的仁義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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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掌櫃的，如果我們想去見他，有甚麼辦法？登門拜訪可以嗎？」灰衫男子詢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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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應該沒問題的，不過……」掌櫃疑惑地問道：「你們找姜公子做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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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灰衫男子沒有回答，只是起身，扔下一錠銀子，「茶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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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人轉身便走，腰間的劍發出輕微的碰撞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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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闆看著他們的背影，突然打了個寒顫，他總覺得，這四個人身上有種說不出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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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茶館之後，年輕男子望了望四周，確定沒有人在偷聽後，才壓下聲音說道：「黃叔，我們真的直接去找青海王世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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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稱為黃叔的灰衫男子搖了搖頭：「見步行步吧，先上門拜訪，看看對方會不會接見我們，如果不會，就另找他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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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他見了，然後怎麼辦？」年輕男子繼續追問，顯然他對這類事情不太熟悉，心中沒有多大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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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面色黝黑的中年人答道：「問清楚詳情，那兩人可是我蜀山支派的兩位長老，一個多月前死於這位姜世子的手上，我們既然也是蜀山人，自然要問個水落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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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輕男子搖了搖頭，心道人家可是世子殿下啊，我們這些江湖人哪有資格去當面質問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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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兩名中年人都是蜀山來的長老，在門中的地位遠高於自己，他也不敢當面反對他們的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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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看看那個姜世子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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